财富不一定是金钱「金融的逻辑是什么」

文/陈嘉伟

《金融的逻辑》第二篇

在这篇文章我们要讨论一个人人都关心的问题：钱是怎么来的，钱，财富，资本之间是什么关系，搞懂了这个问题，我们就能明白一个国家为什么可以从贫穷变的富有，也可以明白决定一个国家是否富裕的，并不是自然资源，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衡量一个社会钱的多少可以用M2广义货币量，代表社会财富总量的是GDP，到2018年12月底，中国M2广义货币总量为182万亿，是GDP的2倍，但在1980年中国的M2供应量只有GDP的22%，相对于一块钱GDP只有0.22元的货币流通量，但之后M2的增长量远超GDP，20年来我们的M2广义货币量增长了17倍，而GDP同期增长了10倍多一点，M2的供应量远高于GDP增长，但为什么物价没有通胀？内在原因是什么？

每个成年人都很熟悉钱，对我们来说钱就是人民币，钱是一种价值载体，钱可以是你支付宝里的数字，可以是看得见的纸币，也可以是实体的资产，因为它和资产之间可以等价互换，比如既可以用钱买房子，也可以把房子变成钱。买卖房子需要产权证，产权证代表了资产，是资产的资本化，所谓资本化就是可以进行交易变成钱，资本是一种广义的货币，但有具体对应的资产，比如股票是背后公司产权的资本化，一个股票对应有具体的公司，房产证是房子的资本化，一本房产证对应有具体的房子。

简单的说资产必须先资本化才能变成钱，这是钱和资产之间的关系，那财富是什么呢？

土地是最能区分钱，资本，和财富之间的关系。

在大城市你拥有一块土地这就是你的财富，但如果这块土地没有产权，你就无法交易，那么这只是名义上的财富，无法变成真正的钱。一个荒漠里的牧羊人可能拥有几千亩土地的财富，但他可能一穷二白，因为土地根本卖不出去，土地就不能变成钱。

那怎么才能把土地变成钱？前提是能交易，而交易需要三个条件：产权，市场，契约，

它们决定了财富，资本，钱之间的距离，有市场才能有交易的对象，有契约才能保证交易双方合法权益，而产权是明确权益的归属，是基础条件。

过去中国的土地和现在比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但为什么过去那么穷？而现在这么富有？关键的问题是过去土地是死财富，因为土地是国有的不能交易，因为没有市场也没有地方交易，“东西”不能变成钱，有钱也买不到“东西”，所以那时候是有财富但没有钱，这和一个拥有几千亩土地的牧羊人是穷人一个道理，区别在于牧羊人是找不到交易对象，而过去我们是不能交易。所以一个国家从穷变成富有，其实就是把死财富变成活财富的过程，关键就是要把财富资本化，这需要明确产权归属，要有交易的市场，交易之后合同契约要受法律保护。

而这一切变化是从改革开放开始的。

第一阶段是1978年到90年代初期，人们有了某种程度买卖东西的自由，包括各种农产品，劳动力，房产等，还有打工的自由，过去是只能在单位，后来可以下海了，有了创业的自由，所以改革开放创造了一个自由商品交易市场，劳动力市场，创业市场，随着时间推进，市场越来越活跃，要交易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市场自然对钱的需要也多了，钱的供应量自然就上去了，市场化程度越高，货币相对GDP的比例就会升高，因为所有的资本都“钱化了”。

当社会上的钱多了之后，整个社会的人口流动，贸易就会越来越活跃，城市化，工业化让整个社会的资本更加的“钱化了”，比如1800年的美国，那时候95%的人口是农民，他们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生活中整年都看不见钱，也不需要钱，需要什么都是以物易物，全美国的货币供应量只有2800万美元，到100年后的1900年，货币供应量上升到了24亿美元，而到了2006年基础货币供应量达到了1.3万亿美元。

第二阶段是1998年之后到现在，是资本化的时期，就是把各种财富资本化了，流通了，可以交易了。

这是一个从穷到富有的过程，也是财富资本化的过程，中国改革开放的过程其实和美国类似，只是时间周期大大缩短了。

那么一个国家有哪些东西是可以资本化的呢？主要有四类：

1 企业财产和未来收入，

2 自然资源，土地资源等

3 社会家庭和个人的未来收入

4 政府的未来收入

这就是任何一个国家的核心资本，能把这些财富资本化，流动起来，那么国家就会有钱，这看上去好像很容易，但有很多国家做不到，因为要不是缺乏交易市场，契约没有办法得到保护，要不就是产权无法界定。事实上我们在改革开放前之所以穷，就是因为土地是国有的不能买卖，企业是国有的，所以未来收入无法变成钱，个人未来收入更不可能变成钱。

1 企业财产和未来收入变现

而80年代后期的股份制改革打破了这一潭死水，开始出现了民企企业，产权开始界定清楚了，到1990年股市也出现了，于是企业的产权就有了交易的场所，上市公司的股票就是资本供给，股市的市值就是企业未来收入提前变成了钱，到现在股市里有50万亿市值，这是股市为整个社会增加的钱，这增加了整个社会的财富水平。

2 土地和自然资源，房地产的资本化

在1998年房改之前，人们都住在单位房里，农民住在自己的宅基地上，房地产有巨大的财富，但却是死财富。房改之后通过二个方面把这一块财富盘活了，第一个是土地本身的资本化，2018年土地出让金是6.5万亿，这就是土地资本化之后释放出来的钱，第二个是住房按揭贷款，把房子抵押给银行，银行放钱出来，但本质上住房按揭贷款是未来个人收入资本化，房子只是抵押品。2018年个人住房按揭贷款27.75万亿，房地产开发贷款10.19万亿，合计38.7万亿，房地产市场为整个社会创造了45万亿货币，而1997年住房按揭贷款余额才190亿。

3 个人未来收入的资本化

企业家为什么那么有钱，为什么短时间可以创造那么多财富？其本质就是把未来的收入通过股市变成了当下的财富，所以才这么有钱，过去我们说某个人有钱是他过去赚钱的结果，而现在我们说某个人有钱，是过去的钱，加上了未来的现金流。

个人把未来收入提前变现的方式有很多，企业家可以通过股市，普通人可以通过房地抵押贷款，还有信用卡，汽车信贷，消费贷等，目前这一块创造的钱数量也是巨大的。

4 政府未来收入

政府的收入主要是税收，比如美国联邦政府可以通过发行债券向美联储借钱，把未来的税收变成现在能用的钱，美国几十万亿美元的财政赤字，其实就是向未来借的钱，这为当下整个社会创造了钱。

到2006年美国金融票据，证券的总价值达到129万亿美元，是GDP的9.7倍，相当于1美元的GDP就有9.7美元的金融票据和证券在流通，这129万亿中，股票市场21万亿，债券28万亿，住房按揭11万亿，消费贷款2.5万亿，这就是美国社会资产高达资本化的结果，他们有极其发达的金融市场，他们有把任何资产，未来收入提前变现的证券市场和资本化体系，所以他们才这么有钱。

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解释了美国从一个农业国家崛起为超级大国的原因，发达的金融市场为他们的工业，科技创新提供了充足的弹药，而美国社会有这么多钱但却没有通货膨胀，是因为股票，债券，按揭贷款，消费贷款都有相对应的资产或者未来收入，并非凭空发行的货币。

美国200年来的金融资本化进程正在中国大地加速进行，所以改革开放40年我们感受到了巨大的财富变化，但目前我们的资本化水平还不是很高，到2006年美国股市，债市，住房按揭贷款市值相对于GDP是1.56倍，2.1倍，0.9倍，目前中国股市的总市值为59.55万亿，相当于GDP的0.66，债市70万亿，相当于GDP的0.77，住房按揭市值相对于GDP的0.3，这和美国还有很大的差距，所以我们还有很大的空间，未来我们会更加有钱。

过去四十年，中国从一穷二白的国家变成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本质是通过改革开放把各类资本要素市场激活，把死财富变成了活钱的过程，这就是钱的来源，也是为什么钱多了这么多，却没有通货膨胀的原因。

未来财富资本化将继续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