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资本对造车新势力由青睐到避之不及,除了宏观环境因素影响外,更多是其自身实力无法给资本信心。
本文转载自autocarweekly,原作者钱姥爷;由亿欧汽车整理转载,供行业内人士参考。
在2018年的岁末年终,我大致写过:2019年是造车新势力们的“赛点”,而2020年则是生死关口,如果不能在这一年前交付,车企巨头的压扎或将终结一切。
一语成谶。
2020年的6月,成为了多家造车新势力的“死门”。
先是4月爆出天际汽车因为拖欠供应商款项,资金链紧绷;然后是赛麟汽车几近破产,底层员工自救;现在又是拜腾,这家一直紧紧巴巴的新势力闹出工资停发四个月,员工在南京拉横幅维权的消息。还有更多的造车新势力渐渐悄无声息了。
回到三年前,大量的汽车职业经理人带着经验、资金、人才和宣传声势进入造车环节。虽然他们对别家的发展不一定看好,但是对自己的成功似乎信心满满。
他们的理由其实大多很类似:第一,庞大的中国汽车市场将迎来电动车的爆发式增长;第二,电动车的制造壁垒比传统燃油车更低,三电系统有成熟的供应商,他们只需要匹配调试;第三,中国消费者对智能化的要求更高,做好智能化就能够杀出重围;第四,他们更懂得汽车行业,也更懂得节约钱。
然而,等到了2020年,庞大的中国汽车市场已经不再是培养野蛮生长的温室,更像一座举行饥饿游戏的角斗场。在这场饥饿游戏里面,唯一能够让每一个新势力玩家生存下去的要素就是“资金”,可是到2020年年中时分,市面上所有的钱都“消失不见”了。
钱不见的原因多种多样,但即便没有全球疫情,其实对新能源产业的风险投资也会大幅减少,这是前三五年风投过热造成的后果。无论如何,总之这个行业里面就是没钱了。
在没钱的环境中,已经出车的新势力企业,至少还有一定的自我造血能力,能够通过卖车回血。类似蔚来这样,有完成的产品和成熟的销售体系,只是将股权再卖一部分来继续融资发展。
现在还没有出车的新势力一旦没有钱,供应商会直接断掉。三电系统的研发工作首先停掉,然后是设计验证工作无法进行,再之后是生产准备工作无法进行,紧接着传递到营销渠道,最终伴随着传播的发酵,形成全链的崩塌。目前看来,拜腾和天际就有点类似这种情况的前期,赛麟则是另一种——它的创始人可能更像是骗子。
可以说,无法融资几乎就断了造车新势力的生路,它们的产品注定无法上市就是入了死门,连开源都做不到,再怎么节流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也就是最开始为什么会说,2020年还没有推出车辆的新势力会直接垮掉。
有意思的是,现在来反思造车新势力的商业逻辑,创始人们规划的事业起点和后续发展无疑不是以“融资”来推动的,可所有的发展都是建立在融资上。
那时候的新势力创始人没有担心过“钱”的问题吗?显然不是的。
就以拜腾为例,戴雷从一开始进入和谐、富士康、腾讯的联合造车事业之后就发现了钱是最大的问题,甚至最早的Pre-A轮投资还是自己拉着高管们来一起投钱。在为数不多的几次和戴雷的沟通中,这位中国通甚至熬白了自己的头发,一直反复强调节省成本造车,希望用10亿~20亿美元完成自己的造车计划。
然而每一轮资金总是紧紧巴巴,直到B轮是南京政府和一汽集团给了一些钱,但是远远不够——这里面也还另有故事。
好多事情是推动起来才发现远比想象困难。虽然拜腾拥有了几个很绝妙的点子,比如那个横贯前IP台的大屏幕,以及方向盘上的屏幕,可真落到实际执行上才发现,造车的核心还是首先把整车造出来。车载附加功能的竞争很重要,可是造出一辆能够开动的车这个最容易被造车新势力忽略的基础功能却是一切的基础。
如果我们再复盘拜腾们当前的困境,还会发现往往它们都有几个类似的决策纰漏。
首先是一开始就圈地建厂。
为了拿到政府投资,建厂是必然的,但是工厂建立起来,设备和人员准备都是大开销,这势必分散了研发上的投资。
以拜腾为例,据说拜腾拿到的B轮投资中,一汽方面给的钱全部投到了工厂方面,先进设备全是一汽集团买来以租用的方式给拜腾,这也意味着实际上一汽给到的资金本身没有放到研发核心业务上。从一汽的角度出发这是一个划算的买卖,毕竟拜腾成了自己有钱收,拜腾垮了那设备也都还在,转给红旗生产高档车也是可以的。
可是从拜腾的角度来说,一汽相当于只是给了一个“过桥贷款”,无法推动拜腾自己核心研发的加快。
自己建厂还牵扯出一系列的问题,比如生产资质的获得。拜腾一开始是依托于和一汽的关系,希望收购一汽华利的资质来完成造车,然而可能后来发现这是一个亏本买卖,也一直拖着。原因是完成资质收购需要承担对方公司8.5个亿的负债,并且还要花费大量精力处理这家亏损企业复杂的法务和上市事业。这对于拜腾这家小公司来说耗费了大量的精力。
这个圈地建厂、收购资质的问题,其实出现在绝大多数造车新势力的决策中,唯一的例外是蔚来。当然,我们不能说这种决策不对,就好像蔚来现在很大的一个发展受限原因,也是制造环节不可控和占用大量资金,但是对于大部分融资都很紧张的新势力来说,怎么建厂、建多大规模、怎么借用资质都是当时没有想清楚的,最后造成了过早投资。
第二个问题是设定的研发周期盲目乐观了。
同样以拜腾为例,按照这家企业最早给的时间规划,从公司成立到量产首款车计划用40个月左右,这个还要求完全做一个新的平台,另外还附带一整套全新的车内电子电气系统。这个目标除了全球集团车企可以依靠长期的技术积累来完成这样的进度,对造车新势力来说真的很难。
以蔚来为例,虽然它是在40个月时间内从零完成了ES8的打造,可是真正高完成度的产品是等到ES6交付,差不多是56个月的时间。而ES8更是等到中期改款才是实质意义的完成态,这个时间周期更是长达60个月左右。
其实类似的问题也出在天际汽车、爱驰汽车、博郡汽车上,这里面不少都是匆匆忙忙把车做出来,可是完成度都不算高。就算是现在看上去很顺利的理想ONE,都是先把车交出去再召回来更换相应的硬件,这无疑也就是当初为了赶在2020年完成交车罢了。
第三个问题是,低估了通过供应商体系完成核心性能研发的难度。这里面涉及非常多的决策,比如电池容量选择、续航里程规划、电机性能要求等等,供应商在两三年前提供的产品可能放到现在已经不合适了,让产品缺乏竞争力,这只能推倒重来。
据说拜腾目前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整车的三电系统需要重做,这和早先拜腾说的2019年第四季度出车相差太远了,意味着可能车型交付完全要延期一年以上。这又回到了上面讨论过的话题,没有现车的话,外来资本又何必要花钱收购呢,一年研发周期的变数实在太大了。
此外,现在看来很多造车新势力在两三年前提到的500公里续航、六秒级加速,放到今时今日来看也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水平,但要知道的是这些新势力无一不是定位于高端豪华产品线。
第四个问题,技术工程研发的赌注压在一个核心人物身上。
毫无疑问,联合创始人毕福康的出走,对于拜腾整个研发的进度显然是有很大的影响。戴雷虽然不断坚持,可是他本身并不懂造车这件事情。毕福康一走,并不是说拜腾的研发工作无法推动,可是在研发流程上的决策就少了一个真正的拍板人,必然在研发上走很多弯路。
事实上,毕福康其实是那时候拜腾实质意义上的CEO和CTO,整个拜腾的规划和进度都是以他为核心,应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个公司的核心人物就那样简单直白地说离开就离开了。这时候无论拜腾的声明发得多有力,都不能避免外界感觉这家公司的精神支柱被抽空了一样。
拜腾可能还是好的,在产品规划的前期有毕福康这样的行业大拿,更多数的造车新势力甚至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CTO,技术决策主要依靠创始人的“我觉得”,又或者是直接选择照搬特斯拉、蔚来。
总结一下,这些决策纰漏大多集中在四个方面:钱、时间、人、技术。所以说到底,新势力造车的前景都是想象起来很美好,可上述四个要素哪一个都要命,真是要是进来了才知道大概率入了一个“死门”。
2020年,新造车们的梦幻泡泡就这么突然一下的破了,虽然早有预期,但还是特别的让人惋惜。
对于拜腾这样的企业来说,我们不能说戴雷是骗子,毕竟他是拿了自己的真金白银投资的。可能戴雷多少年后回忆起这场造车梦,心中唯二的遗憾是:第一,找了滑头毕福康;第二,在决定造车的时候没有把自己的钱去买特斯拉的股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