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沥镇山厦村整治后成了远近闻名的“彩虹村”。 (资料图片)
改善农村人居环境,建设美丽宜居乡村,是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一项重要任务,也是乡村振兴不得不打的一场硬仗。有“世界工厂”之称的东莞更是希望尽快补齐这个短板,努力建设与国际一流湾区、与世界级城市群相匹配的美丽乡村。东莞如何打好这场“硬仗”?记者近日深入东莞乡村调查。
“世界工厂”是东莞长久以来的标签。从30多年前“村村点火,处处冒烟”的乡村工业起步,如今,17万家工业企业深嵌于595个村(社区)的肌理,超过500万外来人口生活在机器轰鸣与田园牧歌的鸣奏间,城与乡,村民、市民与外来务工者,在东莞已无法区分。巨大的工业与人口负荷下,农村人居环境一直是东莞的突出短板。
2018年,东莞市提出要创建广东省唯一地级农村人居环境示范市。很多人颇为不解:别人都是拿优势去创建,哪有自找短板去创建的?
如今,这场“硬仗”打了3年,“短板”逐渐变为“潜力板”,一幅幅村庄新图景在全省全国相关评选中获誉,一颗颗乡村明珠正让“世界工厂”熠熠生辉。
一块必须补齐的“短板”
在寒潮的阴霾中走进东莞横沥镇山厦村,一排排色彩斑斓的岭南风格民居令记者眼前一亮。村前一片碧绿的家庭田园中,几位老人正精心侍弄着一畦畦香芋、白菜——每块菜地旁,都整齐插着写有认种者姓名的牌子。每栋彩色房子前,或时蔬,或花果,则被打造成饱含房屋主人想象力和创造力的小花园、小菜园。
“认领菜地一年多,家里不用买蔬菜了,孩子们说我身体更好了,与乡亲们分享自己种的新鲜蔬菜,关系更亲近和睦了。”80多岁的张奶奶笑眯眯地告诉记者。
“以前村里花不少钱搞环境卫生,效果并不理想。2019年,我们发动村里的油漆企业对旧村居实施了‘立面彩绘改造’,亮丽的彩色房子让村子面貌焕然一新,被游客们大赞为‘彩虹村’。”山厦村党工委第一书记张妙华说,“闲置土地经微改后变身小菜园、小果园、小花园、小公园,让村民自愿认领,省了管养成本不说,还形成了‘芋香美地’品牌特色农耕体验场所。”
“村子旧貌换新颜,带来的是一连串良性循环。”张妙华告诉记者,山厦村有3个以模具产业为主的工业区,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来袭时,村里人还担心产业受冲击。可如今看来,环境档次提升了,产业链上的企业更愿意扎根了,工业区铺租已从2018年的每月2000元涨到了2800元。更让村民高兴的是,过去入驻工业区的外地人都不来旧村住,村居租金每月仅为350元;现在,外地人纷纷被“彩虹村”吸引而来,租金涨到了850元。
“环境就是生产力,这是我们两年来最大的感受。”横沥镇党委副书记袁俊凯说。2020年,曾经的人居环境“差等生”横沥镇,成功捧得“全国文明镇”称号——乡村产业植根性强了,干部群众心气高了,村组两级纯收入3亿元,增幅超过12%。
东莞为何要拿短板去搞创建?横沥这个“中国模具制造名镇”提供了答案。“推动乡村振兴,改善人居环境是未来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正如东莞市委书记梁维东所言,没有一个个“彩虹村”,“世界工厂”就无法实现向粤港澳大湾区先进制造业中心迈进、打造“湾区都市,品质东莞”的梦想。
“城乡融合、高度一体化是东莞的一大特点,这使得农村人居环境整治更为困难,必须城乡一体化推进。”东莞市委农村工作办公室常务副主任吴美良告诉记者。
翻开东莞改革开放史,早在1984年,东莞就提出向“农村工业化进军”的战略,启动了农村工业化、城市化进程。到1987年底,已有2500多家企业星罗棋布于东莞80%的乡村。数十年间,东莞乡村形成了特殊面貌:传统型农村、城中村、半城中村、新型社区等各类乡村形态并存,发展不平衡性突出。
“东莞农村人居环境历史欠账多、压力大,简单说是‘三个较差一个不足’,即卫生环境较差、基础设施较差、维护保洁较差,人人爱环境的意识不足。”吴美良说。
以创建广东省唯一地级农村人居环境示范市为契机,东莞以史无前例的力度统筹资源力量,全力补齐人居环境短板。随着农村生活垃圾、污水治理和“厕所革命”深入推进,目前,东莞村庄保洁覆盖面与垃圾处理率达到100%,生活污水治理率达97%,无害化卫生户厕普及率达100%,实现了“干净整洁村”全覆盖。
同时,立足城乡高度融合的特点,东莞全力推进农村公共服务均等化——镇街24小时自助图书借阅、15分钟健身圈、“文化莞家”数字化服务等均实现全覆盖。
“一些乡村在发生显著的变化。”东莞市农业农村局局长张永忠细数着整治带来的巨变:田间窝棚拆除了,农田从满目“伤疤”向农业休闲观光“网红打卡点”华丽转身;通过农房管控与风貌提升,一些“握手楼”变成了富有岭南特色的风情街,一批镇村入选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广东美丽乡村特色村。良好的人居环境有力促进了农村集体经济提质增效,2020年底,东莞村组集体总资产突破2000亿元大关,一些村从“次发达村”加快向“富裕村”转化。
一次最广泛智慧的凝聚
在半仙山村,一个个生长在彩绘轮胎、废弃树槽、铁罐花瓶中的“边角花园”把村子打扮得宛如童话世界。
“都浇过水了,不用操心!”一家杂货店主人远远看到横沥镇公益咖啡学院的志愿者走来,笑指着店外高大的仙人柱说。“一开始都是志愿者去浇水、维护,村民和外来员工在旁边看热闹,现在大家都主动参与。毕竟美了自家门口嘛!”长期参与志愿活动的“益企啡吧”店长朱有萍说。
“‘边角花园’微改造项目是我们发动社会组织、村民、企业等多元化力量参与提升村容村貌的一项探索。”横沥镇社会治理协同创新中心副主任刘趁燕告诉记者,人居环境整治伊始,卫生死角特别多,需反复清扫且不断反弹。能否用绿色赶走杂物、把死角变成群众共建的一个项目呢?横沥以半仙山村为试点开启了探索,通过发动志愿者、村民、外来员工代表组建共治队伍,建立“微心愿”资源站激励回馈等方式,让“见缝插绿”的园艺创作成了时尚。如今,这一共治机制的创新探索已被多个村子借鉴推广。
一个村子里的小小探索,让大家看到“自上而下”的整治也能有如此生命力。“要讲究战略战术,创新工作方法,凝聚最广泛共识,团结最广泛力量。”梁维东这句话,凝聚着东莞上下对如何打赢这场“攻坚战”的思考。
对于“攻坚战”来说,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工作太过庞杂,难寻抓手。对此,东莞市农业农村局创造性地提出了乡村振兴“全域项目化”工作思路,立足各村镇需求和差异,谋划实施一个个具体项目,为整治工作找到了有力抓手。
在东莞农业农村局农村社会事业促进科记者看到,办公室内堆放着一本本厚厚的“特色精品村”项目建设规划。全市120个创建中的精品村,每个都有一本项目库,小到设置入村标识牌,大到公园改造,投入多少、何时完成都明明白白。该科负责人邱志强介绍,2018年至今,东莞已累计建立涵盖3535个项目、总投资达4192亿元的市镇乡村振兴重点项目库。例如,在横沥镇捧得“全国文明镇”的背后,是3年来投入近4亿元实施了224个乡村振兴项目、完成了800多项人居环境“零星工程”。
另一大难题是有些村子不想干、不会干。东莞的对策是,鼓励各镇村百花齐放,创新实招,比学赶超。
例如,高埗镇通过在各村举办人居环境整治“擂台赛”,逐步形成了“五子登科”内生动力机制:搞好村容村貌,长了“面子”;创先争优,可得“旗子”;设置1000万元激励资金,做得越好,“银子”越多;村干部为民办实事,换来选举时的“票子”;工作出色加大提拔重用,让敢于担当的人得到“位子”。“各镇村‘比学赶超’,充分调动了村组主动参与的积极性、创造性,营造了全民参与的浓厚氛围。”吴美良说。
在破解一个个难题过程中,东莞的这些“战术”也为广东乃至全国人居环境整治探索积累了宝贵经验。“美丽东莞”全域项目化的经验做法被写入广东省有关文件在全省总结推广,田间窝棚整治等多项工作获得国家、广东省农业农村部门充分肯定。
一场“有温度”的整治
2020年下半年,一场农村人居环境整治“百日攻坚战”在东莞打响。“我们为什么要开展这项工作?就是想让东莞成为一个更有温度的城市!”梁维东在动员部署会上对全市干部说。
“温度”既然是目的,就要体现在过程中。
“我们在推进人居环境整治中始终强调‘有温度的整治’。效果不仅要看硬指标,更要看软指标,那就是群众是否真心认可。”吴美良说。
比如,田间窝棚曾是东莞农田上的“烂疮疤”。经排查,近4万个破败窝棚密布东莞乡间,既煞风景又带来极大的安全隐患。然而,它们也是农民存放农具、歇息的场所。如何整治才能体现温度?东莞提出“拆建并举、尊重民意”,一边抓紧拆除,一边尊重农民实际需求,推动工具房重建,提供了集装箱结构、防腐木风情小屋2种标准样式,并设立市镇专项资金给予补贴。截至2020年底,99.96%的窝棚被顺利拆除,近5000个漂亮的工具房成为美丽田园间的一抹亮色。
又如,停车并不是农村人居环境整治的“规定动作”,却是东莞村居生活的一大“痛点”。“不仅村民,很多外来务工者也有车。前不久,一位村党支部书记专门在村里数了数,大概需要4000个停车位。”吴美良说。
对此,东莞把推动解决“停车难”作为解民忧、暖民心的一项重要举措,加快建设、划定一批停车位并加强停车管理。目前,东莞村(社区)规划建设停车位约15万个,已建成逾10万个。东莞还调动市场化力量,推动东莞交投集团与12个镇街签订合作协议,将4.61万个泊位纳入市属国有企业统筹范围,逐步对停车泊位实施智慧化改造,提升使用效率。
农村群众真心认可了吗?2020年11月,广东全省组织人居环境3年验收,经第三方评估组不打招呼、入户实地走访,农户满意度高达94%,其中67.6%的农户对本村整治成效非常满意。
经常走村串户的邱志强对来自群众的“真心”深有体会,“大家都告诉我,村庄干净、美丽了,自己的工作越来越被认可。近期是农村选举的关键时期,不少村干部全票当选,这在以往很少有”。
群众不仅用手投票,也用脚“投票”。“搬出去的村民如今搬回来居住已不再是新鲜事。”邱志强说。
“接下来,东莞将健全长效机制,加速建设与国际一流湾区和世界级城市群相匹配的美丽乡村。”吴美良说。(经济日报-中国经济网记者 郑 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