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大使：一年三次撤侨 比《战狼2》更惊心动魄

本报记者 白波

2017年上映的《战狼2》创造了中国电影史的票房纪录。这部讲述中国在非洲撤侨故事的好莱坞式动作片，令前驻中非共和国大使孙海潮感触良多。

2012年12月至2013年12月，担任驻中非大使的孙海潮三次组织撤侨行动，在战火纷飞中历尽艰辛，保护同胞脱离险境。

“现实比《战狼2》更惊心动魄。”孙海潮说。

中国人被绑架，高官亲自救援

近40年的外交生涯，孙海潮有12年是在法国度过的。2010年8月，孙海潮从驻法国大使馆公使衔参赞转任中国驻中非共和国大使，因工作关系于次年4月到任。从北半球来到赤道附近的中非，下飞机没多久，炽热的天气就让孙海潮全身湿透。递交国书、拜会官员、探访中资项目，紧张忙碌的一个月下来，孙海潮得了疟疾，高烧近40摄氏度。

中非是非洲大陆众多政局动荡的国家之一，独立后的60年共爆发11次内战、6次政变，“大大小小的流产政变和军事哗变，就没有准确的统计了。”孙海潮说，自己担任大使期间的中非总统博齐泽，就是2003年在邻国乍得支持下政变上台的。

忙碌，患病，上任半年后，孙海潮碰上了更为棘手的情况。2011年11月，中非与喀麦隆交界处的一座中方筑路工地迎来贵客——出访回国的博齐泽。中方工程人员与当地百姓相处融洽，工程质量有口皆碑，博齐泽看望慰问的同时，还特地和两国工程人员在中方食堂一起吃了顿饭。

没想到，博齐泽告别后不久，中方的一名项目经理和翻译就在收工回住处途中遭到劫持。

“劫匪作案的时机和地点很讲究：天色向晚行人渐稀。项目经理和翻译检查工程质量，最后走。”孙海潮描述道，当时好几名持枪歹徒追上汽车，用土语和当地人司机说了几句，司机就调转车头开向了丛林。两名中国人被劫持，司机则被放回来报信。

匪首让项目经理打电话要赎金，还说了自己的号码。得知消息，孙海潮立即与中非总统、总理、内政部长、三军总长、交通部长和事发地省长紧急交涉，明确要求：采取强制救援手段前，必须和中国使馆协商并征得同意，保证人质绝对安全。

为救援两名同胞，之后的三天，孙海潮24小时与国内保持联络，多次面见中非各部门负责人，促成中非三军总长和交通部长亲往事发地解救人质，两名中国员工最终安全获释。

这起绑架事件疑点颇多，绑匪情报准确，只劫持有决定权的项目经理和通晓语言的翻译，中方怀疑出了“内鬼”。2012年12月政变发生后，绑架事件中报信的司机带领叛军现身，官居上校，中方人员才恍然大悟。

政变突起，撤侨进行时

中非独立后的第6次政变在2012年12月10日爆发，由反政府武装联盟“塞雷卡”发动。此前一天，博齐泽还和孙海潮，中非议长、总理、20多位部长在自己的老家博桑戈阿市出席一个大型中资项目的落成典礼。

塞雷卡是突然采取行动的，博齐泽立即提出和谈，但被塞雷卡拒绝。塞雷卡一路攻城拔寨，于12月底进军至距首都班吉35公里的达马拉，与中部非洲共同体维和部队展开对峙，剑指首都。“美国大使馆关了，联合国机构全部撤离。”孙海潮说，由于局势十分混乱，安全受到威胁，工程也难以进行，在国务院和外交部的关怀指导下，“撤侨”提上日程。

陆路已经被切断，飞巴黎、经亚的斯亚贝巴飞往北京的航班都已停航，还在通航的只剩肯尼亚航空每周两班的小飞机。“短时间内撤离几百名中方人员，困难不少。”孙海潮说。

结合国内指示和具体形势，使馆定下方案：尽量乘坐国际航班；租用小飞机，先撤到邻国，再转机回国；出现紧急又别无选择的情况，再租用外航大飞机。同时，外交部指示驻中非邻国使馆设法为撤离人员在机场办理临时签证入境。

危急之中，好消息传来：埃塞俄比亚航空临时加飞班吉。使馆立刻订座，埃航航班成了中方“专机”。

2012年12月底不到一周的时间里，中方人员安全有序地分批乘机撤离，370多人毫发无损。

以人为本，外交为民

随着停火协议在2013年1月签订，中非局势暂趋稳定。考虑到工程设备的安全和工程进度，中方人员开始返回中非。3月22日，孙海潮出席完中方援建宾博医院的救护车交接仪式，刚回到使馆，就听说和他一起出席活动的联合政府总理蒂昂盖伊已被维和部队保护了起来，而塞雷卡已经突破达马拉防线，向班吉进军。

“我们立即启动了应急机制，逐个通知中方人员来使馆暂避。两小时后，67名中方人员带着重要资料和随身物品赶到使馆。国内得到汇报后指示：以人为本，外交为民，确保中方公民和企业及使馆安全。”孙海潮说。

孙海潮向大家讲解了当时的局势，着手准备三个月内的第二次撤侨。

使馆连夜与法国人和黎巴嫩人经营的两家包机公司联系订座，他们各有一架小飞机。3月23日一早，30人在使馆外交官陪同下前往机场乘两架包机撤离。

下午，剩下的37人启程前往机场。孙海潮说，稳妥起见，包机公司经理被请到使馆，然后和中方人员一起去机场。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车队在半途被手持棍棒、刀具的当地人拦截，他们高喊外国人不能丢下我们，石块雨点一样砸过来……车队只好掉头折返。”此时，中国使馆停水停电将近30个小时，一时间人心惶惶。“同时我们得到消息，塞雷卡已确定24日早晨进攻班吉”。

3月24日凌晨4时，6辆越野车在夜幕掩护下再度出发。孙海潮已提前与法国驻中非大使联系，路上的法军为车队放行。当第二批37人安然乘机撤离，使馆人员却被附近的交火困在机场。孙海潮再次与法国驻中非大使联络，由法军装甲车把使馆人员护送了回去。3月24日当天，班吉沦陷。

此后，联合国维和部队等力量的介入又使局势稍缓。30多名中资企业人员回到中非，为的是研究工程重启的可能性。期间，孙海潮一直留守使馆，亲眼目睹了塞雷卡在班吉大肆抢掠的劣行。

形势于2013年10月再度恶化，10万班吉市民占领机场并在附近建立难民营。两个月后，孙海潮又组织了一年内的第三次撤侨。

2014年5月和11月，中非过渡元首庞扎两次为孙海潮授勋，赞扬中国使馆在中非发生动荡后为推动两国关系所做的工作。孙海潮说，这在两国关系史上史无前例，既是对中国的感谢，也是对使馆工作的肯定。中国与非洲的友谊得到了上至政府下至普通民众的高度称誉。

人物简历

孙海潮

1977年进入外交部西欧司。先后派驻摩洛哥、瑞士、法国等国。1998年至2003年，在中央外事工作领导小组办公室工作。2011年4月起任中国驻中非共和国大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