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海外发债「终止与恒大的资产重组」

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

作者 | 周大锤

恒大，不卖了。

昨晚深夜，停牌多日的恒大和合生创展，几乎同步砸出两份公告。

恒大这边，说自己从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委员会以外的其他方得到了些信息，认定合生创展不符合对恒大物业股份作出全面要约收购的先决条件，所以决定行使权利解除/终止该协议。

简单来说：我不卖了。

合生创展的公告针锋相对，在对恒大未能履约表示遗憾以后，话锋一转，硬了起来：“买方不接受卖方所声称予以解除或终止该协议的任何实质内容，并已反驳卖方通知。”

按照这纸公告的意思，合生创展不排除根据收购守则，就收购销售股份提出强制全面要约——裤子都脱了，说不卖就不卖？

按道理来说，恒大正处在急着卖身还债的关口，这股突如其来的矜持，横看竖看，都不太正常。

卖身，需要凄风苦雨做烘托，广东的台风天正合适。

就在本月初，2021年第17号台风狮子山，最先和珠三角地区产生亲密接触，吹掉了中年人的皮带，吹散了恒大总部楼下的人潮。

人潮回家，是因为恒大终于开始还钱了。

10月15日，恒大集团公告称，恒大地产集团有限公司2020年面向专业投资者公开发行，总价21亿人民币的公司债券，简称20恒大05，将于2021年10月19日支付2020年10月19日至2021年10月18日期间的利息。

根据最新消息，这笔钱正在路上，热腾腾的现金流，多少缓和了些台风带来的寒凉。

但台风不止狮子山，今年的第18号台风圆规，虽然生在海外，也会擦着珠三角的边。

海外海内，一个早晚会来，一个已经来了。

恒大目前目前总发债存续数量，有24只，其中15只是美元债，9只人民币债。美元债总额近200亿美元，而人民币债的规模小上许多，总共535亿元。

两者的还款压力，无疑前者更大，但恒大把有限的现金流，优先放到了偿还海内债务上。

就在恒大公开表示要还债前两天，香港财务汇报局在官网发了个公告，称会针对中国恒大集团有关持续经营的汇报展开调查。

调查的范围，有中国恒大2020年度账目和2021年中期账目的财务报表，也有罗兵咸永道会计师事务所2020年对恒大的年度账目审计。

罗兵咸永道，是普华永道的香港名字，在香港，这块牌子已经竖了上百年。

1902年，大清还没亡，英国人Arthur Lowe注册成为香港第一位职业会计师，后来Joseph Bingham并入Lowe，事务所更名为Lowe Bingham，几经易手，被国际审计巨头普华永道收入囊中。

百年老店，值钱。

2020年，普华永道勇夺国内会计师事务所业务收入之最：业务收入61.15亿元。国内的其他同行，和普华永道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第二名安永赚了47.60亿元，第三名立信只有41.06亿元。

赚得多，主要靠大企业们捧场。

除了万亿债务缠身的恒大，百度、腾讯、阿里、美团、小米、蔚来、网易、顺丰、中国平安、农业银行、民生银行、交通银行等长长一串，都是普华永道的金主。

冲着普华永道“四大”的名头，金主们竞相撒钱。

比如中国平安，2019年支付给普华永道的审计费就高达1.2亿元，而互联网巨头阿里巴巴，2020年更是给了这家审计机构1.49亿元的巨额审计费。

昔日一掷千金买球队，直接掀起中国足球金元时代的恒大，面对普华永道这个合作12年的老朋友，撒起钱来，想必也不会手软。

审计是个技术活，尤其在拿甲方钱，还要查甲方账的前提下。

这次香港财务汇报局对恒大和普华永道发起调查，问题就出在查完账以后，普华永道没把话说清楚：

截至2020年12月31日，中国恒大所报告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为1590亿元人民币，但未涵盖其流动负债15070亿元人民币，其中于2022年到期的借款达1670亿元人民币。

最关键的是，在2020年年度账目中，普华永道发表了无保留意见，没有就实施缓解计划的影响之前或之后是否会出现持续经营的重大不确定性作出明确声明。

在某四大事务所工作的明仔，举了个通俗易懂的例子进行解释——你兜里有10000块钱，但刷爆了10万的信用卡，而做征信报告的人，没对你的负债情况和偿还风险做出声明。

这不是普华永道第一次因为类似原因被调查，实际上，去年普华永道就因为在次贷危机中，“未能发现一家银行的风险导致保险机构损失数十亿美元”，被美国监管机构开出高达6.25亿美元的罚单。

有趣的是，在2020年年审开始前，普华永道曾发过封内部信，称可能碰到比以往任何一年都多的困难，人手可能会非常吃紧，在好的年景所埋下的“雷”可能会逐一引爆，客户会为了实现业绩目标“铤而走险”。

但在普华永道为恒大做的审计报告里，这家不管海内海外，都背了一屁股债的公司，仍然稳如泰山。

国际注册会计师刘朝霞早前说过，2020年恒大集团大幅打折销售房产以保持销售增长，市场普遍认为恒大可能面临巨大资金压力，普华永道却在那时给出了一切正常的“健康证明”。

而香港财务汇报局，也接到过关于恒大集团2020年年度账目及2020年年度审计相关事项的公众投诉，并且在监察市场活动的过程里，发现了中国恒大集团2020年年度账目、2021年中期账目，以及普华永道2020年年度审计存在问题。

明仔根据工作经验分析，普华永道给恒大开健康证明，要么是企业有意隐瞒资金情况，要么是审计事务所出了疏漏，强调事项段的评估没有到位。

如果是前者，企业要负主要责任，如果是后者，这审计事务所的专业能力和专业操守，至少有一项不太行。

无论普华永道和恒大给出什么解释，都不影响一个基本事实——恒大确实欠了上万亿的外债。

2021年G30国际银行业研讨会上，中国人民银行行长易纲说，恒大集团总体负债约3000亿美元，其中有三分之一是金融负债，债权人分散，还有抵押物，总体上对金融行业的外溢性可控。

另一方面，恒大也在不断卖卖卖，填那些自己挖出来的坑。

恒大集团的总资产规模超过2万亿元，其中房地产开发项目约占60%，涉及1000多家作为独立法人的项目子公司。今年9月14日，恒大发了篇公告，称集团正积极接触潜在投资者，商讨出售集团成员的权益，以及包括投资性物业、酒店和其他物业在内的其他资产。

这其中，恒大物业这个难得的优质资产，被看作恒大自救的关键一步。

根据恒大物业中期业绩显示，截至2021年6月末，公司收入78.73亿元，同比增长68.3%；归属股东净利润19.35亿元，同比增68.6%。

存量时代，物业俨然成了房地产行业稳定的现金奶牛，不止合生创展对恒大物业感兴趣，早先，碧桂园、万科也都曾经伸出过橄榄枝。

10月4日，合生创展爆冷门，宣布接盘恒大物业的消息，让恒大概念股迎来过一波飙涨，恒大汽车涨超30%，恒腾网络涨近12%。

如今买卖告吹，合生创展涨了8%，中国恒大开盘即重挫10.5%，恒大系上市公司也跟着集体走弱，恒大汽车一度跌出14%，恒大物业和恒腾网络盘中最大跌幅则分别为10.2%和5.9%。

很难想明白，恒大为什么会突然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喊停。

按照恒大和合生创展签署的协议，合生创展将以200.4亿港元的价格，买下恒大物业已发行股本约50.10%，相当于每股销售股份3.70港元。截至这次停牌前，恒大物业股价为5.12港元/股，市值约553.51亿港元，虽然打了折，但紧急回血，这个折扣也不算离谱。

坊间的说法，二者谈崩，是因为合生要把钱打恒大物业账上，而恒大希望这笔钱可以直接给到恒大集团。毕竟，恒大面临的债务压力并不轻松。

除了最近因为“20恒大05”支付出的1.22亿元利息，一个月内还有多笔美元债的利息需要偿付，新的风暴，已然逼近左支右绌的恒大：10月23日为0.84亿美元利息30天的宽限期截止日；10月29日为0.45亿美元利息30天的宽限期截止日；11月11日为三档美元债利息合计逾1.48亿美元30天宽限期截止日。

有意思的是，虽然20恒大05已经付息，但恒大集团海外美元债的交易价格依旧未动，对恒大会不会按期付息，美元债投资者们心里也没底——美元债违约，并不会触发恒大在岸债券的交叉违约，一切还有回旋的余地。

对于恒大错过美元债利息支付，且宽限期即将到期可能带来的影响，有人忧心忡忡，怕恒大一家，会损伤资本市场对中资企业的信心。

对此，10月21日国新办的发布会上，银保监会统计信息与风险监测部负责人刘忠瑞指出：这是个别现象和个别企业的问题，不会对行业或者是对整个中资企业的信誉带来大的影响。

中资企业的信誉，根本在于中国宏观经济稳定向好，至于恒大，“相关部门和地方政府正在按照法治化、市场化原则，依法依规开展风险处置化解工作，相关工作正在推进。”

狮子山过去了，新的海外风暴圆规，也不会太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