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近年来我国政府举债规模增加,仅中央政府的债务利息支出就首次突破了1万亿元大关。
春节前,财政部公布了最新的财政支出数据。数据显示,2021年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246322亿元,同比增长0.3%。其中债务付息支出10456亿元,同比增长6.6%。据此,2021年债务付息支出占全国一般公共预算支出比重约为4.25%。
这个数字很枯燥,但数字的背后蕴藏着很多重要的经济信息。
第一、地方政府的债务利息支出比中央政府更高2021年,中央政府国债余额达到22.5万亿元,同比增长11.4%。另有地方政府债务余额30.3万亿元,同比增长17.9%。中央与地方债务余额合计达到52.8万亿元,同比增长15%,在当年社会债务总规模313万亿中占16.9%,为当年114.3万亿GDP的46.2%。地方债与国债比例为57%:43%。
2021年中央政府支付国债利息1.05万亿元,利率约为4.6%。一般来讲,地方政府债券利率会高于国债利率。但各地各种债券利率不一,也缺乏权威的统计数据。但即便按照国债利率计算,2021年地方政府需要支付的债务利息也将达到1.41万亿元,比国债利息多34.3%。
按此估算,2021年中央与地方政府需要为政府债务支付的利息最少为2.46万亿元,占当年GDP的2.15%以上。
第二、政府债务扩张速度远高于GDP的增长速度最近几年,政府债的扩张速度较快,2018-2021年政府债务的增长速度都明显高于GDP的增速。单就2020年看,可以解释为为了对冲疫情对经济的冲击。但从2018-2019年的数据看,政府债增速高于GDP,真实的原因在于政府对经济发展的主导性在不断提高。
从积极的一方面看,政府利息支出增加是举债“开前门、堵后门”和积极财政政策的反映,“开前门”的低成本、透明化的政府债券替代了部分以往高成本、不规范的平台债或隐性债务,显示了政府债务近年来保持相对较高的赤字规模来加强跨周期调节、稳定宏观经济。
从消极的一面来看,政府债务规模扩张速度超过了GDP增长的速度,这意味着我们的宏观经济发展存在以下问题:
1、政府债务规模总量扩大的同时推升了偿债压力,降低了财政统筹能力。政府债务利息支出上升也挤占了政府财力、加剧了地方财政负担,还会引发部分地方财政紧运行态势和压力。
2、政府债务规模增加的同时,挤占了市场主体的融资能力,导致社会融资创造经济增长的能力边际降低。2021年,全国社会债务总额比2016年增长了100.6%,但同期GDP净增长了53.2%。5年间融资推动经济增长的能力降低了47.1%,宏观杠杆率从209%上升到275%,增加了32%。
3、政府债务规模的不断扩张,给反腐败增加了压力。众所周知,管人的和管钱的,是我国腐败的两个高发领域。
4、债务用途的错配,干扰了正常的市场规律。在市场经济国家,政府的债务一般是解决政府自身的运转和增加社会福利产品的供应。而在我们这里,政府的债务特别是占比超过一半的地方债务,越来越多地投入在基建和招商引资的成本上,对市场的干扰越来越大。
第三、横向比较,我国政府的债务利息支付压力已经接近美国。2021年末,美国大约有27.75万亿美元的政府债务,美国政府2021年支付的债务利息接近6000亿美元,占GDP的2.16%。同年我国政府债务利息支出占GDP的比例为2.15%,基本接近。
但从趋势看,由于利率持续走低,美国国债利息占GDP的比例已经创至少三十年来的新低。这充分说明,目前美国采取的“超低利率/负利率”政策与债务的扩张是内洽的。
而我国政府债务利息支出占GDP的比例是持续走高的。2021年比2016年的1.49%增加了0.66个百分点,平均每年增加0.11个百分点。按照这个趋势,2022年我们的政府利息支出占GDP的比重就会超过美国。
而美国,一直是我们从官方到民间,政府负债高企的重点批评对象。
第四、政府债务风险总体可控,但地方债风险不容忽视如果辩证地看待风险问题,我国政府债务攀升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从总体看,政府债务风险还在可控范围,但从债务结构上看,地方政府债务,特别是经济欠发达地区地方政府的债务,风险越来越大,不容忽视。
财政部副部长许宏才在2021年12月国新办发布会上介绍,截至2020年末全国政府债务余额是46.55万亿元,政府负债率(政府债务余额/GDP)为45.8%,(2021年已增加到46.2%),低于国际通行的60%警戒线,风险总体可控。
2020年末地方政府债务率(债务余额/综合财力)是93.6%,已经接近国际上通行的100%-120%标准的下限。目前地方政府付息规模较大。根据财政部数据,2020年前10个月地方政府债券支付利息为8119亿元。由于利息的支出刚性大于本金,这对于一些财力紧张的地方政府而言,面临一定的挑战,也蕴含着较大的风险。特别是2021年下半年开始房地产市场遇冷,在地方综合财力中占比超过三分之一的卖地收入大幅下降,2022年许多地方政府将面临著极大的地方债还本付息压力。
财政部原部长楼继伟曾在2020年底第五届财政与国家治理论坛上表示,地方政府债务存量一直在快速增加。 “十四五”时期,多数省市的债务可持续性堪忧,大约四分之一的省级财政50%以上的财政收入将用于债务的还本付息。
此前,我们一直认为,美国的低利率甚至负利率政策,压缩了美国政府的政策调控手段,美联储能够运用的政策筹码越来越少。而我们由于利率水平较高,政策工具箱中的工具较多,调控的灵活性很强。单纯从政策的角度来看,确实如此。中国运用政策的手段,肯定比美国多,也比美国灵活。
但是,美国有一个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方面,那就是美国的政府债务规模虽然庞大,但美联储推行的低利率政策,既是从企业的角度出发,减轻企业的融资负担,也是从政府的利益出发,降低政府的债务利息支出,可谓一举两得。因此,不要简单认为美国的货币政策如何如何,美联储的货币政策总是聪明地调节了政府和企业的债务安全。
但对我们而言,由于整个经济结构与美国完全不同,简单地降低利率,将导致货币激增,社会债务规模迅速扩大,快速推高宏观经济杠杆率。但最终天量的增量资金又很难进入高效率的市场主体特别是民营主体,庞大的资金将在政府和国企这两条渠道上堆积为极其危险的堰塞湖,一旦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因此,我们一定要意识到,我们的政府债务风险总体可控,也仅是暂时的总体可控和宏观上的总体可控。如果我们不能打通新增资金流向高效率市场主体的肠阻梗和化解土地收入转入下降通道后地方政府的偿债风险,从中观和微观上、从趋势上,我们仍然面临较大的政府债务风险。
【作者:国证大数据 徐晓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