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勇昌在瞭望塔上观测。
本报记者 易舒冉摄
2018年6月4日,黑龙江森林消防总队大兴安岭地区森林消防支队指战员正在扑救内蒙古大兴安岭汗马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火灾。
屈先磊摄(人民视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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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祖国需要木材时,大兴安岭的年轻人义无反顾,用如火的青春融化了高寒禁区的坚冰;当祖国渴盼绿水青山时,又有一群年轻人甘于寂寞、不畏艰险,守牢北疆绿色生态屏障
上世纪60年代,数以万计的青年来到大兴安岭。他们无惧牺牲,在滴水成冰、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铺设铁轨、开发建设,让木材一路向南,奔赴祖国各地。
当祖国需要木材时,大兴安岭的年轻人义无反顾,用如火的青春融化了高寒禁区的坚冰;当祖国渴盼绿水青山时,又有一群年轻人甘于寂寞、不畏艰险,守牢北疆绿色生态屏障。
“我们是大森林的眼睛,要守护它的安宁”
如果说大兴安岭是高寒禁区,那么防火瞭望塔不啻禁区中的“无人区”。
从大兴安岭地区首府加格达奇区驱车出发,先走110公里公路,再经过一段30多公里崎岖的小路,一路颠簸伴随着手机信号消失,两个多小时后,就到了加格达奇林业局最偏远的防火瞭望塔“塔16”。80后代勇昌是这里的瞭望员。
“小代正在上头呢!”指着24米高的塔,代勇昌的搭档王文玖说。
塔上有一个十分促狭的瞭望屋。身高1.9米、健壮魁梧的代勇昌已在这里工作了近8年。2005年,代勇昌大学毕业后卖过保险、干过电厂工人,也曾南下追梦……兜兜转转,2011年他回到大兴安岭,成了一名瞭望员。
“我们是大森林的眼睛,要守护它的安宁!”代勇昌谈起工作满是自豪。他的瞭望范围有8万公顷,秋防时塔上24小时不能离人。“我们要第一时间准确报告火点位置,为扑火赢得宝贵时间。”
重任在肩,工作无疑是艰苦的。一年里,代勇昌有半年多要站在塔上,往往一站就是大半天。“才9月,风已经刮得人脸生疼。赶上风大时,厚棉袄再套上军大衣,还是会被刮透。”经年累月,代勇昌落下了严重的风湿病和关节炎。
塔上艰辛,塔下也是如此。“过去连火墙火炕都没有,更别提电了。这几年局里为我们改建了房子,条件在慢慢改善。”代勇昌指着屋外的菜地说,“我们自己种点菜,米面油肉水都得靠外面送来。”如果大雪封山给养车进不来,只能将就着用雪化水。
最熬人的,还是看不见的孤独。没有网、没有电视,只有静默的群山和林海。“刚来的时候有过失落,但打心底里还是热爱这绿色的北疆。虽然孤独,但有意义。”近8年来,代勇昌把瞭望范围内的沟沟岔岔看了个明明白白,第一时间就能准确定位火点。这些年,他的责任区里没发生过一起火灾。
“森林火场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
大兴安岭群峰逶迤、千山一碧,及至深秋又层林尽染,是无数人向往的远方。而在一群特殊的年轻人眼里,无论林海多么壮美,它们统统只有一个名字——“可燃物”。
大子杨山是黑龙江省森林消防总队大兴安岭地区支队一大队的驻防点。秋防拉开序幕,200多名消防员严阵以待。1991年出生的大兴安岭人孙继强,就是这支队伍中的一员。自小羡慕父亲身上的橄榄绿,他2016年军校毕业后回到家乡,成了一名森林消防员。
大兴安岭有无边林海,但同时也是中国最容易发生森林火灾的地方之一。为了守护北疆绿色生态屏障,1700多名平均年龄只有24岁的“最美逆行者”们在这里奉献着青春。
2018年6月,内蒙古大兴安岭汗马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发生森林火灾,大火很快烧到了黑龙江呼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接到命令,孙继强和战友们立刻摩托化机动400多公里奔赴前线。与此同时,一架直升机也载着油锯手直奔火线周边开辟机降点——森林扑火时常面临无路可走的境地,必须依靠直升机运送消防员。
当孙继强和战友们到达机降点时,隔着一个山涧便是凶猛的火线。黄烟漫天,空气里弥漫着呛人气味。油锯手慢慢掘进,清除眼前茂密低矮的偃松。孙继强说,地图上标记直线3公里的路,愣是行进了快2个小时。
而此刻,死神正在逼近。“当我们从山谷往上爬时,突然听到先头队伍在对讲机里不断重复,‘油锯手,赶快开辟紧急避险区域’。”
不妙!原来风向有变,火头直愣愣地迎面扑来!“脑子里闪过的唯一想法就是赶紧把后面的队伍给收回来。火烧到山谷,就只有死路一条。”孙继强赶紧带着战友全速往山上跑,而先头队伍也在全力清除偃松——只有在火头来临之前把可燃物清理干净,他们才有生还的希望。
“当偃松被运往山谷、机具油料安放在避险区中后侧时,我们点燃了一把火,21名老兵挺在最前面,用风力灭火机助燃,把树根和落叶彻底烧干净。”孙继强回忆,眼瞅着火头越来越近,所有人都用湿毛巾捂住口鼻,原地蹲姿紧急避险。
万幸,火头在不远处突然转向,离他们而去。“森林火场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孙继强至今仍心有余悸,“之后我更加敬畏自然、敬畏生命,也更加敬畏肩扛的责任。”
“我毫不犹豫选择了绿色,也许这就是初心”
有人在侦察火情,有人在奋力扑火,有人则在默默点绿山头。
翻开大兴安岭地图,呼中是一块特别的地方,这里的森林覆盖率高达96.24%。80后潘鑫旭便是奋战在植树造林一线的一员。
潘鑫旭个子不高、话不多,却是个干活的好手。2011年大学毕业后,他回到家乡成了呼中林业局营林管理处的生产技术员。“原以为是个坐办公室的活,没想到办公室真成了坐一坐而已的地方。”
9月的一天,工人们要把3000株落叶松陆续栽种到植树点,潘鑫旭要指导他们按照正确的流程作业。“春秋两季是植树造林关键期,作业紧张时,一天下来要覆盖上百公顷林地。”为了提高成活率,潘鑫旭总是跟班作业,手把手指导。到了冬季,他还要参加抚育作业。这样下来,他一年四季几乎全在山上。
家里人自然有牢骚。“山上‘草爬子’(蜱虫)多,媳妇总担心我把‘草爬子’带回家,伤着孩子。”潘鑫旭说,工作虽然辛苦,但看着山头变得更绿,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2011年以来,呼中林业局累计人工造林3.7万亩、补植补种13.5万亩,部分老采伐迹地、火烧迹地得到有效恢复。
潘鑫旭的朋友们大多在大城市拼搏,而他却选择和青山做伴。“从小就对山林有感情。”潘鑫旭腼腆地推推镜框,“读小学时,老师问我们最喜欢什么颜色,我毫不犹豫选择了绿色,也许这就是初心。”
临下山时,一缕明朗的阳光点亮寂静的山头,让清冽的空气里有了一丝暖意。林业工人们早已消失在漫山树木中,去往下一个植树点。一株株小树苗正在缓缓扎根,待今后长成大树,点绿一个又一个山头。
“回来,就是想让原生态食材走出大兴安岭,造福家乡”
2014年,大兴安岭全面停止商业性采伐。守着这么大一片森林却不砍树,怎么富?
新时代经济发展当然不能靠山吃山、竭泽而渔,但生态保护也绝不是贫守青山、缘木求鱼。一群思想活络的年轻人读懂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蕴含的道理,在茫茫林海里开始了火热的创业征程。1986年出生的黄磊、迟明芸夫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正在盘账呢!中秋节我们原创的蓝莓月饼成了爆款,一下卖了30多万个。”在位于加格达奇的绿色食品公司,迟明芸说,去年公司主营业务收入达2300多万元,“今年定了个小目标,超过3000万元!”
土生土长的大兴安岭人迟明芸曾和丈夫在北京创业多年并扎下了根。而2015年,他俩却回来了。
“回来,就是想让原生态食材走出大兴安岭,造福家乡!”黄磊说。然而,刚回来他们就遭到“当头一棒”。第一批产品因包装盒印刷错误,一下就损失了七八万元。好在因为食材过硬、经营诚信,他俩挺过了初创期,渐入佳境。
如今,在黄磊这样的先行者带动下,越来越多年轻人回到大兴安岭,创业热火朝天。在地区电商产业园,企业可享受两年免费办公,仅今年上半年就新孵化了电商企业59家。3年来,大兴安岭累计实现林下产品电商交易16亿多元,增幅居黑龙江首位。
当黄磊夫妇正谋划下一个爆款产品时,远在祖国版图最北端的漠河即将迎来最热闹的冬季。对高威来说,忙活的日子马上要开始了。
今年34岁的高威,是漠河北极村马爬犁协会党支部书记。“马爬犁家家户户都有,打我记事起父亲就用它采木头挣钱。”高威说,停伐后马爬犁又成了游客必打卡的旅游项目。然而,随着来漠河的游客越来越多,村民间出现了恶性竞争。
“干得累还挣得少,这不行!”几年前,身为党员的高威牵头成立了马爬犁协会,还建立了党支部,让市场更加规范、游客体验更好。如今协会有60多个会员,每户冬天都能挣1万多元。
下午协会要讨论新路线,还要给马爬犁打扮打扮,更有东北特色。停伐后的漠河冰雪生态旅游方兴未艾,每年200多万人次的游客,为高威这样敢闯敢干的年轻人提供了广阔舞台,很多曾经南飞的“鸟儿”又回来了。
如今,大兴安岭正吸引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此扎根,饱含干事创业热情的青年也在这里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