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有氚！日本排向大海的核污水中还有这些放射性元素

日本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核废水排放入海一事已成定局。

4月13日，日本政府在当天的内阁会议上正式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污水排入大海。

此后，日方计划将125万吨核污水排入大海，并以2年后开始排放为目标开展工作。东京电力公司曾表示，经过处理后，核污水中除了氚之外的绝大部分放射性元素都可以清除，氚浓度也将稀释到日本国家标准的1/40。国际原子能机构（IAEA）则在2015年的《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报告中表示：“这些水经处理，以去除除氚之外的放射性核素，氚是无法去除的。”

伍兹霍尔海洋研究所（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ion）是全球最大的私立非盈利性质的海洋工程教育研究机构。2020年，来自该机构的海洋化学家布塞斯勒（Ken Buesseler）在《科学》杂志上发表科研文章表示，需要对核废水储水箱中的许多放射性元素做更多研究工作，了解将水箱中废水释放到海洋中的潜在风险。

能源观察集团主席、前德国议会议员菲尔（Hans-Josef Fell）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也表示，将福岛的放射性废水排入海洋，对环境和人类都是非常可怕的。“这些放射性物质将污染大面积的海洋，主要是太平洋。”菲尔在采访中强调，“请记住，并不存在一个放射性物质不会对人类健康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的标准线。”

13日，外交部发言人就日本政府决定以海洋排放方式处置福岛核电站事故核废水发表谈话，发言人表示作为日本近邻和利益攸关方，中方对此表示严重关切。发言人称，海洋是人类共同财产。福岛核电站事故核废水处置问题不只是日本国内问题。我们强烈敦促日方认清自身责任，秉持科学态度，履行国际义务，对国际社会、周边国家以及本国国民的严重关切作出应有回应。重新审视福岛核电站核废水处置问题，在同各利益攸关国家和国际原子能机构充分协商并达成一致前，不得擅自启动排海。中方将继续同国际社会一道密切关注事态发展，并保留作出进一步反应的权利。

除了氚，还有什么？

塞斯勒在文章中表示，尽管在福岛第一核电站发生核泄漏并向海洋排放了放射性物质近十年后，2020年的检测显示除了最接近关闭核电站的水域外，所有地区的辐射水平均降至安全水平，但是塞斯勒说，前述放射性物质主要是碘-131、铯-134 和铯-137 等放射性核素。但目前存在着一种新危害，涉及到陆地上每天都在增加的核废水储水箱。

他指出，除了氚之外，处理后的废水中残留的放射性物质还包括碳14、钴60和锶90。这些和残留的同位素直到2018年才被发现，都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降解，同时这些放射性物质对海底沉积物和鱼类等海洋生物而言更容易吸收，这意味着这些物质对人类和环境可能会造成更长期的潜在危害，且比氚（的问题）更复杂。

“过去9年中，我们一直在观察太平洋海水和海洋生物中的放射性铯，其放射水平在下降。”他表示：“但是上述储水罐中仍有相当多的放射性污染物，其中有些在2011年并未被大量发现，且最重要的是，它们在海洋中的行为并不完全相同。”

自2011年以来，塞斯勒一直在研究福岛乃至整个太平洋的辐射扩散情况。他强调，目前对废水储罐中氚的关注，让人忽略了废水中其他放射性同位素的存在。

一位在国际组织中从事环保工作的资深专业人士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现在日本有关核废水的研究信息对外披露并不完全，日本表示在废水处理后可将氚浓度将稀释到日本国家标准的1/40排放，但是到底哪些放射性物质还残留，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研究能拿出一个准确数据。

他说，其所谓的达标排放，是一个核心问题，即目前在达标排放中并没有包含其他的污染物指标，而这些没有包含的污染物的生理毒性/基因毒性通过海洋和食物链对人体能传导到什么程度，这谁都不知道。

而至于氚，他解释道，氚是元素氢的一种放射性同位素，又称超重氢。由于氚的β衰变只会放出高速移动的电子，不会穿透人体，因此只有大量吸入氚才会对人体有害，其半衰期较短，他个人也认为，在上述所有的放射物质中，氚的问题并不是最严重的，拿氚出来，有些避重就轻。

他进一步解释道，首先，脱离剂量谈毒性是没有意义的，二是氚的毒性可能没有所预想的那么大，“但大家将注意力集中在讨论氚上，其他的物质到底有什么可能根本没有搞清楚”。

他表示，目前的难度在于证明其他放射物的存在恐怕也不那么容易，因为日本虽然给相关国际机构看过了测完的样本，但并没有把样本拿出来，在国际上让大家测。

塞斯勒认为，要解决上述难题，第一步是清理残留在水箱中的其他放射性污染物，然后根据剩余的残留物制定计划。而任何涉及向海洋释放的方案都需要独立的组织来跟踪所有情况，其中涉及海水、海底和海洋生物中潜在的污染物。“海洋的健康以及无数人的生计都有赖于正确地做到这一点。”他说。

菲尔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指出，核废水的排放将大大增加已经存在的污染，对环境和人们的健康造成影响，尤其是导致鱼类和其他海洋食物具有放射性。

“即使是很低的放射性污染也会导致癌症和其他疾病。”他称，“在切尔诺贝利事故30年后的2018年，乌克兰约有180万人（包括约37万儿童）被正式确认为切尔诺贝利的灾难受害者。所以，放射性污染对人类的健康有非常危险和长期的影响，可以长达几十年和几个世纪。”

“迟早会对世界产生影响”

13日，外交部发言人表示，福岛核事故是迄今全球发生的最严重核事故之一，造成大量放射性物质泄漏，对海洋环境、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产生了深远影响。国际原子能机构专家组评估报告明确指出，如果福岛核电站含氚废水排入海洋，将对周边国家海洋环境和公众健康造成影响，同时现有经过处理的废水中仍含有其他放射性核素，需进一步净化处理。联合国原子能辐射效应科学委员会报告也认为，福岛核电站事故核废水对海洋生态环境的影响需持续跟踪观察。德国海洋科学研究机构指出，福岛沿岸拥有世界上最强的洋流，从排放之日起57天内，放射性物质将扩散至太平洋大半区域，10年后蔓延全球海域。绿色和平组织核专家指出，日核废水所含碳14在数千年内都存在危险，并可能造成基因损害。

发言人说，日方在未穷尽安全处置手段的情况下，不顾国内外质疑和反对，未经与周边国家和国际社会充分协商，单方面决定以排海方式处置福岛核电站事故核废水，这种做法极其不负责任，将严重损害国际公共健康安全和周边国家人民切身利益。

另据新华社报道，IAEA总干事格罗西12日在会见中国常驻维也纳联合国代表王群时，就日本政府拟决定将福岛核电站有害废水排海事表示，机构注意到各方对此事的关切，理解此事正受到全球关注，愿以公正、客观、科学的方式积极推进机构对此的评估和监督工作。在此过程中，机构愿与各利益攸关方加强沟通。当前，应努力避免此事进一步危害海洋环境、食品安全和人类健康。

王群表示，中方支持国际原子能机构在评估和监督方面发挥重要作用。同时，作为周边国家，中国与其他所有利益相关国理应参与机构评估和监督。

12日，韩国外交部官员也要求日本政府确保信息公开透明，按照环保基准客观评估，同所有利益相关国保持紧密沟通。

菲尔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日本排放废水迟早会对整个世界造成影响。“最初几年主要是日本附近的太平洋地区，然后从日本（扩散）到美国西海岸、加拿大、中国、韩国、菲律宾、俄罗斯东部等地。再往后，越来越多的世界海洋甚至大西洋都会受到污染，包括欧洲、非洲、北美洲和南美洲的西海岸。”他说，“没有界线，也没有围墙能够来阻止福岛放射性物质在海洋中的扩张。的确，放射性物质越是扩散，浓度就越低。但请记住，并不存在一个放射性不会对人类健康产生任何负面影响的标准线。”

那么，除了直接排放废水之外，日本政府是否有更好的选择？菲尔告诉第一财经记者：“首先要明确的是，没有一个真正好的方案，能够保护生物圈不受福岛废水以及所有其他核废物的放射性污染。就福岛的放射性废水而言，没有真正好的方案，只有比直接排放进海洋里稍微好一点的方案。”

在菲尔看来，在找到可利用的深层地质安全层之前，最好是继续将核废水储存在地表。不过他也认为：“即便如此，要找到并从政治上确定这样一个安全的储存地点可能需要几十年的时间，而由于地震风险很高，日本本土不太可能找到这样一个地点。”

菲尔给出的答案是日本需要寻求国际合作，找到安全的地质构造，这样才能有较高的几率能保持数百万年的安全，防止放射性废物污染生物圈。

前述环保资深人士也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在此前日本的多个方案中，直接向大海排放是成本最低的，但东京电力公司所说的没有土地了的说法恐怕不成立，因为目前福岛受污染的周边有许多土地无法供人居住，可以拿来做储存点，但恐怕整体成本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