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料就在周边却收不上来，“锌浮渣”为何遇到转运窘境？

“很明白的事，相关部门就是互相扯皮。我们反映了几年，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日前，山东一家环保科技公司负责人对第一财经记者说。

让这位负责人感到困惑的，是一种叫做“锌浮渣”（又叫锌灰）的原料。启信宝显示，该公司生产销售电解锌、锌锭、氧化锌、锌颗粒；收购含锌废物等。“按照设计产能，我们每年可以处理2万多吨锌浮渣，可创造经济效益4亿元，为地方上缴税收2000多万元。”他说。

这家公司眼下面临的最大困难是锌浮渣原料不足。“不是产能设计过大。周边地区就有大量锌浮渣原料，但就是收不上来。”这位负责人说，原因就在于地方上对于锌浮渣是不是属于危险废物解释不一，转运困难。截至24日，这位负责人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事情仍然没有解决。

危险废物的转移，是指产生单位将危险废物交由有资质的经营单位处理的过程。据中国再生资源回收利用协会统计，2019年，已公开的危险废物典型环境违法案件共140件，其中，非法转移的案件有93件，约占案件总数的三分之二。非法转移依然是危险废物环境违法行为的重要表现形式。

最新修订的《固体废物污染环境防治法》，自2020年9月1日起施行，该法明确，转移危险废物的，应当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填写、运行危险废物电子或者纸质转移联单。

该法规定，转移固体废物出省、自治区、直辖市行政区域贮存、处置的，未经批准的，不得转移。而在省域范围内，危险废物转移是不设限的。目前，浙江、山东省地已出台文件，规定危险废物跨省转移推行电子联单制度，省内转移不再审批，不得人为设置行政壁垒。

锌浮渣。摄影/章轲

但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危险废物转移在执行过程中，仍存在障碍。上述公司位于山东省东部的一个县。在这里，锌浮渣被当地环保部门认定为危险废物，而在400公里外的某城，锌浮渣产生量大，但又被当作一般固体废物，可以任由产废单位处置。

这家公司当然也想吃这块“肥肉”。但问题来了，由于这个城市不按危险废物管理，不出具危险废物转移联单，而锌浮渣运到东部的这个县，没有危险废物转移联单不能入境。“一旦被有关部门查处，一车就有可能被罚款10万元。”这位负责人说。

在山东某城，有企业厂区内堆放着十个左右的铁皮大桶，里面都装满了锌浮渣，地上也随意堆放着。该企业人员称，一年能产出500多吨的锌浮渣，而且卖锌浮渣不需要填写转移联单，买锌浮渣也不需要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

当地环保部门有关人员解释称：“锌浮渣不在危险废物名录，不应该是危险废物，锌尘才属于危险废物。”

2019年12月，生态环境部《国家危险废物名录（修订稿）》（二次征求意见稿）编制说明称，“部分危险废物类别定义不准确”“部分行业（如表面处理行业等）固体废物属性争议较大，急需进行调整”。

那么，锌浮渣到底算不算危险废物呢？

第一财经记者拿到多份2017年4月中国科学院“中科检测”出具的检测报告。报告称，检测样品为热镀锌灰，进行浸出毒性试验检测结果显示，总锌浓度超标10多倍，氯浓度具有浸出毒性特征。锌灰中锌含量为34%至69.8%，氯含量达10%至20%，铅含量达23%，锌浮渣应为危险废物。

据第一财经记者查询，2017年5月，原环境保护部在关于对《危险废物排除管理清单》建议的回复中也曾表示，“在使用助焊剂的工艺中，氯化锌、氯化铵等均挥发进入烟尘中，锌灰中会残留高含量的氯化锌或氯化铵锌，可能具有一定的危险特性。”“在《危险废物排除管理清单》的修改完善稿中已经将锌灰删除。”

用锌浮渣提炼的锌锭。摄影/章轲

山东省有关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危险废物之所以在转移和处理中有严格规定，就是为了避免潜在的危险，“锌灰如果利用不当，会污染环境，影响人身健康安全”。

山东省生态环境厅今年7月印发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危险废物污染防治工作的指导意见》提出，到2023年年底，全省建立健全“源头严防、过程严管、后果严惩”的危险废物环境监管体系，全省危险废物利用处置能力与实际需要总体平衡，危险废物环境风险防范能力得到显著提升。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山东个别地方将锌浮渣列为一般固体废物，也有其依据，《国家危险废物名录》中，仅有“热镀锌过程中产生的废熔剂、助熔剂和集（除）尘装置收集的粉尘”表述。“未提及锌浮渣，表述上存在漏洞。”上述这位负责人对第一财经记者说，其实，废熔剂、助熔剂都不单独产生，均残留在锌浮渣中。

第一财经记者今天从生态环境部了解到，《危险废物转移环境管理办法（修订草案）》（征求意见稿）目前正在征求有关方面和企业的意见。征求意见稿明确提出，危险废物转移实行就近原则。危险废物利用以市场化为主，不得对以利用为目的的危险废物转移设置限制性行政壁垒。鼓励危险废物移出地和相邻移入地开展危险废物利用处置区域合作，建立补偿机制，共享危险废物利用处置设施。

征求意见稿提出，除国家有关法规、标准另有规定外，转移危险废物必须严格执行国家危险废物转移联单制度，并通过国家危险废物信息管理系统运行危险废物转移电子联单。

上述专家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当务之急是明确锌浮渣属于危险废物，落实相关管理规定，“如果连基本概念都搞不清楚，怎么来执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