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专访美联储前副主席：不该抗拒负利率，暴涨暴跌都是反应过度

伴随美国多州陆续放开居家令并允许商业重开，对经济复苏的期盼和遭遇第二波疫情冲击的担忧交织于投资者心头。

美联储前副主席、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艾伦·布林德（Alan Blinder）近日接受第一财经记者专访时警告：虽然美国大概率实现U型经济反弹，但草率重启经济可能导致第二波甚至第三波疫情冲击，最终将经济拖入W型反弹的境地。他表示，1918年期间的“西班牙流感”就曾在美国掀起三轮疫情冲击。

布林德呼吁，联邦政府应当加大对州和地方政府的纾困支持，在疫情造成税收锐减的情况下，帮助地方政府度过难关。而美联储的首要任务是确保经济停摆期间，金融市场不要崩溃。布林德认为，美联储可以考虑将利率降至-0.5%，但他同时坦诚：“美联储非常抗拒这一做法。他们似乎愿意接受所有选项，除了负利率。”

第一财经：目前，美国各州陆续按下经济重启按钮。加州将于周五开始允许部分零售商铺以街边取货的方式营业，佐治亚州已放开多数商业活动限制，相比之下，疫情震中纽约的复工之路仍漫长。如何看待各州政府的重启计划？

艾伦·布林德：首先，不同地域的重启时间表和方案将呈现很大差异。考虑到大纽约地区的疫情严重程度，这将是最晚开始经济重启的地区。相比之下，加利福尼亚州的情况要好很多，在谨慎原则下，可以开始缓慢地重启经济。但是，佐治亚州这样允许美发店和纹身店开门营业的，让人不禁要问州政府到底在想什么？

卫生健康领域的专家担忧，美国可能会遭受三、四轮疫情冲击。要知道，在1918年“西班牙流感” 期间，美国就遭遇了三轮疫情冲击。

第一财经：V型、U型或W型反弹，哪种经济复苏路径可能性更高？

艾伦·布林德：我预期美国经济有望实现U型反弹，但同时担忧W型反弹的可能性，这取决于疫情和防疫形势。如若重开经济后，美国遭遇第二波疫情冲击，政府将不得不再度停摆经济去稳定疫情，这样就会形成W型反弹。

第一财经：美股4月大涨，投资者是否对于经济重启过于乐观？

艾伦·布林德：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去回顾这段历史会发现，不论3月的暴跌，抑或4月的暴涨，都是反应过度。

第一财经：若美国经济将经历较长时期的“后新冠”复苏，在此期间联邦政府和美联储应当如何应对？

艾伦1布林德：对联邦政府而言，我们一直在说刺激政策，本质上是纾困政策。不管发支票，还是失业救济，我们需要更多的纾困。此外，联邦政府还要加强对州政府和地方政府的拨款援助。一方面，地方政府在防疫工作上的支出和负担庞大，同时受经济停摆影响政府税收锐减。由于绝大多数州宪法对经常性预算有收支平衡的规定，我们不希望看到州政府因此削减对于公立学校教师、警察和消防部门的开支。多数经济学家和我一样，认为联邦政府需要提供大量拨款援助。

对美联储而言，要做的是确保经济停摆的情况下，金融市场不要崩溃。美联储能够做到，也知道该如何操作。当然，这一承诺的代价是巨大的。美联储的资产负债表将因此膨胀万亿美元。

第一财经：美联储如此大动作的后果是什么？下一次危机来临时怎么办？

艾伦·布林德：事实上，这一轮危机期间所谓的后果已经显现。面对疫情引发的经济危机，美联储的利率弹药库所剩不多，因此不得不一口气打掉了所有的利率弹药。进一步来说，美联储不得不依靠包括扩容资产负债表和紧急贷款便利等一些非常规手段。虽然不情愿，但美联储也不得不采取上述行动。我们假设，未来再度遭遇经济衰退，美联储估计更没有多少利率弹药可用了。

第一财经：未来，美联储是否可以考虑负利率？

艾伦·布林德：早在2008年，我就主张将利率降至零以下，但美联储不断抵制这种建议。现在看起来，他们似乎愿意做一切努力，除了负利率。我认为，美联储可以考虑将利率降至-0.5%，当然现在的零利率也没差多少。

第一财经：以日本和欧洲为例，似乎负利率的作用不大，并且央行可能很难摆脱负利率区间。

艾伦·布林德：之所以难以摆脱负利率是由于经济未能成功反弹。若经济反弹，摆脱负利率并非难事。至于你提到负利率的作用不大，恰恰意味着它确实有“一定”作用，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