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的面包、尼日利亚的大米,以及阿根廷的牛肉,这些在世界不同大洲、看似毫无关联的食品,最近却呈现出了一个共同特征:涨价。
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受到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食品价格在2020年总体上涨了20%。然而进入2021年后,食品上涨的势头走上了“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模式,这让各国政府相当头疼。
以上涨最为显著的谷物为例,今年2月份,国际高粱价格同比(与去年同期相比,下同)上涨达到了惊人的82.1%,国际玉米价格同比上涨45.5%,而小麦也有19.8%的上涨。
联合国粮农组织(FAO)表示,2021年2月,每月发布的食品价格指数已经实现了“9连涨”,指数增至116,较2020年同期上涨了26.5%。这一指数也创下自2014年7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采访时,仲恺农业工程学院经贸学院副教授、中国农业绿色发展研究会理事米健分析,造成上述粮食价格大涨主要是三方面的原因:首先是因气候问题造成了供应相对短缺;其次是世界主要经济体开始复苏,粮食的需求量大增;再者就是全球新一轮的通货膨胀推高了粮价。
身在粮仓却无粮
阿根廷地广人稀,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由于国内市场相对有限,其农产品大量供应国际市场,有“世界的粮仓和肉库”之称。然而在当下的阿根廷,老百姓的生活非但算不上“酒足饭饱”,而且不少人眼看就啃不上面包了。
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街头,近日不少面包店在结束营业之前门口都会排起长队,但他们不是来买面包的,而是等待面包店关门之后,免费领取卖剩的、临近保质期的面包。
受新冠疫情的影响,阿根廷的经济在2020年萎缩了10%,今年前两个月的通货膨胀率均达到8%。通胀推升食品价格大涨。与去年下半年相比,阿根廷水果的平均价格增长高达228%,此外,土豆价格增长114%、肉类平均价格增长103%、蔬菜类的价格也增长了88%。
不止阿根廷,世界另一大主要粮食出口国——俄罗斯也碰到了类似的麻烦。
据俄罗斯统计部门公布的数字,2020年俄罗斯全年食品价格上涨7.9%。其中糖类产品上涨13.6%,水果产品上涨12.9%,面包和谷类制品上涨8.6%。一位莫斯科市民表示,过去花800卢布能采购的面包,现在得花上1000卢布(约合86元人民币)。
去年12月中旬,在俄罗斯总统普京主持召开的一次经济问题会议上,基本食品价格上涨成为主要议题之一。随后俄政府宣布了一系列抑制食品价格的措施。
作为世界上最大的小麦出口国,俄罗斯为了应对国内食品通胀加剧的压力,在1月底出台措施,规定了主要粮食类商品出口配额,提高配额内小麦的出口关税,这更加剧了国际市场上的供应紧张。
像阿根廷和俄罗斯这样的产粮大户,短期内都很难控制飞涨的粮价。那么,对于那些严重依赖进口的国家,食品供应和价格的压力更是不言而喻。
以非洲第一大经济体尼日利亚为例,其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21年2月,全国食品通胀率同比增长21.79%,创下15年来的最高水平。
虽然尼日利亚能够种植水稻,但是依然需要大量进口大米作为补充。当地零售的大米一份规格一般是2公斤,价格在去年疫情封城之前为550奈拉(约合人民币8.5元),到去年10月已涨到800奈拉(约合人民币13.6元),而目前价格已经是900奈拉(约合人民币15元)。
中国近邻韩国的食品价格本就不低,近期上涨趋势也比较明显。今年1月,韩国食品价格同比上涨6.5%,在经合组织(OECD)成员国中继土耳其(18.1%)、智利(7.8%)和冰岛(6.7%)之后列第4位。由于春节等因素,今年2月韩国食品价格的涨幅更达到9.7%,为近十年来的新高。其中,大葱和鸡蛋的售价同比分别涨227.5%和41.7%,不少人为此选择在家种大葱。
对于全球粮食及食品价格普涨的原因,米健以近期涨幅最大的高粱和玉米作为个案进行了分析。他告诉第一财经,美国是全球玉米和高粱主要出口国,近期美国的干旱天气,尤其是西南部粮食主产区的干旱严重影响了农产品产量。除此之外,南美国家和尼日利亚等国也是玉米和高粱的主产国,但这些国家均不同程度受到了恶劣天气或疫情导致的供应链中断的影响,供应减少。
同时,粮食的需求面却在上升。米健说,中国是全球最早控制住疫情的国家之一,国内生产生活迅速恢复,一些产业的恢复超出预期,国内粮食消费也恢复正常。而美国在采取一系列刺激政策之后,居民消费包括粮食消费已经恢复,美国国内的粮食价格已经高于疫情之前,总体而言,全球主要经济体的粮食消费迅速恢复。
此外,米健还认为,货币政策对推高粮价的作用也不可忽视。他说,全球多个发达经济体为了应对疫情,在过去一年多纷纷采取了很大力度的经济刺激措施,包括大规模的财政措施和极度宽松的货币政策。这导致全球范围内流动性极其充裕,这些新增加的流动性加紧了对不同资产包括大宗农产品的采购,推升全球的新一轮通胀预期。
应对之道
在粮食价格上涨及供应紧张的背景下,90%以上粮食都需要进口的新加坡却表现得相当好。
实际上早在此轮疫情突袭之前,新加坡未雨绸缪,早就建立起了自己的粮食应急计划,而其本质思想即为“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以蛋类为例,在一般情况下,都是由新加坡的陆上邻国马来西亚提供的。但新加坡并未简单依靠马来西亚,预先开拓了很多供货来源,一旦遇到紧急情况,新加坡可以随时从澳大利亚、韩国、泰国和美国等国进口。而且,这些来源国并不是随机挑选的,而是会选择产出远大于国内消费的国家。
新加坡虽然被称为“城市国家”,但其并未放弃对农业的重视和投资。目前,新加坡的粮食产量约占其总需求量的10%。在2019年,新加坡食品局设定了一个目标——“30·30愿景”,即计划到2030年将这一比例提高到30%,利用室内农业等措施来提高新加坡的食品保障,抵挡外界因素对新加坡食品供应的影响。基于此,新加坡在历年经济学人智库发布的《全球食物安全指数报告》中,一直名列前茅。
而对于中国来说,在接受第一财经采访时,米健认为,国际粮价大幅上涨在短期内会对中国造成一定影响,但不会造成粮食价格的大幅波动,更不会影响到中长期的粮食安全。
近年来,中国粮食已经保持了“17连丰”,最近6年一直稳定在1.3万亿斤以上。目前我国人均粮食占有量474公斤,连续多年超过人均400公斤的国际粮食安全标准线。
他表示,中国的水稻、小麦、玉米等主粮基本自给,进口量不多,所以中国总体粮食价格受国际粮价的影响有限。而过去几年来,中国高度重视粮食安全,从粮食种植、粮食流通、粮食收储等多个领域加强保障,这一系列措施使得国内粮食市场能够保持价格基本稳定。
就中国进口量较大的大豆和高粱等农产品而言,米健表示,实际上主要粮食进口企业在疫情之后就已经开始未雨绸缪,通过远期合约加强采购。他分析道,这样的做法能够较好地平抑进口粮食的价格波动,所以短期内国内市场的价格难有大的波动。
目前,很多国家也在通过拓宽供应来源以应对当前的困难。对此轮国际粮食价格上涨,米健也显得相当乐观。他认为,全球粮食供应端高度紧张的状态不会长期存在。他分析道,影响全球粮食供应链的因素在逐渐减弱,新冠肺炎疫苗的全球接种在逐步推行,一些国家粮食供应链的紧张也会逐步恢复。“主要生产国,如美国和南美遭遇的是几十年少见的干旱天气,影响也不会持续太久。”他表示。
对未来的展望也传递出好消息。联合国粮农组织近日将2020年世界谷物产量预报调高至27.61亿吨,较上年增长1.9%,并预测2021年全球小麦可能连续第三年增产并创下7.8亿吨的新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