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 | 暂时豁免新冠疫苗知识产权？他们已经在WTO吵了四个多月

一场世贸组织（WTO）内部的高度技术化争论，却有可能增大发展中国家获得疫苗的机率，但发达国家会松口吗？

在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又要如何更加公平地增加疫苗使用率，让所有人都能负担得起疫苗和药品？

这场有关暂时豁免新冠疫苗和药品相关知识产权的讨论，在WTO已经进行了四个多月，火药味儿颇浓。期间世卫组织（WHO）等方面均发出警告，表示发展中国家获得疫苗的渠道受限，联合国的数据显示，10个国家使用的新冠疫苗占了疫苗总数的75%。

2月23日，第一财经记者从权威信源处独家获悉，在WTO《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理事会额外正式会议上，这一讨论继续陷入僵局之中，最后各方同意继续讨论并在3月1-2日召开的WTO总理事会上提交一份口头发言。

WTO新任总干事恩戈齐·奥孔乔-伊韦阿拉将在3月1日正式上任。此前的当选发布会上，她将应对疫情当作首要任务，且表示她的当务之急就是在WTO部长级会议之前，就WTO如何以公平和负担得起的方式向所有国家（特别是贫穷国家），在提供新冠疫苗、治疗药物和检测用品方面找到解决方案。

印度南非力推豁免

从2020年10月开始，印度和南非就在WTO做出关于暂时免除某些《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义务的建议，以确保相关方面能获得“及时、负担得起的新诊断、治疗和新冠疫苗的供应”。

彼时印度和南非向WTO提交的这份建议，是希望各方考虑在疫情的情况下，可以暂时放弃某些TRIPS义务，如专利、版权以及工业品外观设计等。

目前，这份提案已经得到了57个WTO成员方的支持，其中大部分为非洲国家、拉丁美洲国家，也包括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南亚国家。

不过以自提出以来，以欧盟和美国为代表的发达成员方纷纷反对这项豁免建议，并质疑其适用性和有效性。

在23日的会议上，南非驻WTO大使姆伦比-彼得（Xolelwa Mlumbi-Peter）再次提醒各方，全球最重要的优先事项是制止疫情，减少病毒变种风险，并扭转随之而来的全球困境。

姆伦比-彼得表示，目前WTO四位副总干事发表了加强国际合作，确保疫苗全球供应的联合声明，WTO新总干事奥孔乔-伊韦阿拉也表示，为了使全球经济恢复，实现持续增长，全球社会需要通过加强合作以使各方能获得公平且负担得起的疫苗、治疗剂和诊断剂，推动经济复苏。

第一财经记者获悉，23日的会议冗长，各方发言都非常充分。

一位日内瓦贸易官员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南非代表在发言中称，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讨论在过去几个月的相同证据循环中反复陷入困境。

南非代表提出，现在迫切需要进行基于文本的讨论，因为目前尚不十分清楚疫情在未来的演变形势：我们不能将病毒放回瓶子里去，我们也无法回到过去的状态了。

南非代表在会议上展示了一组数据：当下，在全球的2亿剂疫苗中，美国、英国和欧盟的持有量在30%，如果把所有反对该知识产权豁免提案的国家如加拿大等加在一起，则他们持有的疫苗占全球60%。

南非代表说，据报道，有10个国家和地区已接种了所有新冠疫苗的75%，但还有113个国家和地区尚未接种过任何疫苗。

南非代表进一步称，捐赠和慈善模式无法解决目前垄断模式导致的问题，且无法解决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想要自己生产疫苗的愿望。南非代表表示，慈善方式的问题在于，用这种方式无法平等取得疫苗。

南非代表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豁免提案是一个非常现实的妥协方式，将使各成员方能够立即通过利用发展中国家闲置产能的方式，利用未使用的生产能力，满足对新冠疫苗和其他产品的持续需求。

非洲大陆进口了80％以上的医药和医疗消耗品，这是目前整个系统缺陷的一个很好的例子。南非代表说，这是不可持续的，也是灾难的根源，正如我们看到的那样，这不仅与疫情有关，而且与影响非洲大陆的所有其他疾病和大流行病都有关。

印度代表则表示，在提出这一申请之初，印度就解释了暂时消除相关知识产权壁垒以加速全球制造业快速发展的理由，可惜各方仅仅认为我们的理由是个假说，但彼时那些驳斥我们有关疫苗即将短缺论点的成员方，目前也面临着疫苗短缺的问题，即使他们已经成功达成了预先购买协议。

印度代表批评发达国家反复提出一些问题，是“有意拖延基于文本的谈判开始的一种方式”。印度代表说，我们需要进行文字谈判，以进一步完善提案。

印度代表还请发达国家成员方解释，为什么他们为了阻止疫情传播可以干预航空运输并限制其流动性，但在药品方面，似乎只有少数公司的商业利益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南非和印度的发言，得到了来自最不发达国家阵营和许多发展中国家代表的支持。

发达国家忧心破坏科研能力

但发达国家的立场并未发生巨大改变。欧盟代表在会议上表示，目前的优先事项是迅速开发、生产和分发安全有效的治疗剂和疫苗，且目前实现全球疫苗获取的主要机制是新冠肺炎疫苗实施计划（COVAX）。上周的七国集团会议（G7）上，美国、日本、加拿大和欧盟，承诺为该机制提供坚实的财政支持。

在这种情况下，欧盟认为知识产权是提供支持合作框架的关键因素：这是因为知识产权制度在为任何新技术的协作和传播提供平等的法律框架方面，都是至关重要的；知识产权制度的目标不仅是为知识产权的所有人创造专有权，而且还要确保研究成果的出版和传播。

欧盟还提出，当前讨论中提出的担忧，可以通过以下两种方式加以解决：通过制造协议来许可和扩大制造能力，同时可以通过框架或TRIPS协议及其提供的灵活性来解决。

目前驻WTO大使尚未到位的美国，发言较此前低调许多，但也未更改立场。美国代表表示，将与合作伙伴合作，找出切实可行的方法，以催化所需的能力来应对疫情并满足需求。

美国代表表示，至关重要的是，要共同增加获取疫苗机会以促进公平分配疫苗，并支持推动新疫苗药物和其他健康问题快速发展的政策。

瑞士代表则直接表示，暂停TRIPS协议的大部分内容会适得其反，因为这会破坏当前为扩大制造规模以实现全球准入而正在进行的努力。

瑞士代表强调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当前这些全新而高度复杂的生物技术疫苗能在整个世界范围内普及，这都有赖于对知识产权的保护。

瑞士代表说，目前我们处于起步阶段，首要任务是建立必要桥梁以扩大制造规模，并为专有技术和技术转让提供安全通道。如果我们要中止TRIPS协议的大部分内容，我们也将中止这些伙伴关系之间的桥梁。

他还说，当前人们主要关注的是病毒变异以及可能具有更大传染性或危险性的新变异，这意味着可能必须对现有疫苗进行改造，并开发新的疫苗才能成功地对抗这种流行病，这要求保持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参与，这一参与就建立在现有的创新监管框架上，而TRIPS协议是其中的关键组成部分。

挪威、新加坡、日本、澳大利亚和英国也在会议上重申了对该提案的反对，并强调了以下证据：政府、研究人员和制药等主要利益相关者在研发和制造疫苗时通力合作，而知识产权在促进这一可持续创新的生态系统中发挥了关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