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防护林被毁”后续：官方调查结果为何与媒体报道出入较大

甘肃“敦煌防护林被毁”事件近来引发社会广泛关注。26日甘肃省官方调查结果公布后，不少人感到意外。在当晚的央视“主播说联播”节目中，主持人也表示：“调查结果和媒体报道的内容出入比较大。”

26日中午，甘肃省委省政府新闻门户微信号“每日甘肃”就“敦煌防护林被毁”调查情况发布通报称，“2000年以来未发现林地大面积减少”。

而此前有媒体报道称，近十余年来，敦煌沙漠防护林持续遭遇大面积“剃光头”式砍伐，万余亩公益防护林所剩无几，防沙最后屏障几近失守。

在甘肃省政府26日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甘肃省林业和草原局副局长田葆华介绍，阳关林场的防护林大部分栽种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后期，以杨树为主。阳关林场依据有关规定，每年都会开展杨树低质低效防护的改造。

“阳关林场向上级林业部门申请办理了林木采集，折合面积105亩。调查组在调查中没有发现采伐剃头式的情况，也没有发现砍树种葡萄的情况。”田葆华说。

调查组初步调查结果显示，2000年以来，未发现阳关林场林地大面积减少，没有出现明显退化沙化现象，不存在威胁敦煌生态环境情况。

调查组同时表示，阳关林场林木更新采伐管理不够到位。从现场调查的情况看，前一段时间阳关林场在雇佣工人采伐老化枯死树木时，个别工人违规操作，将10余棵尚未完全枯死的行道树从底部锯断，锯断面可见明显的活木痕迹。

敦煌鸣沙山月牙泉。摄影/章轲

26日，有专家对第一财经表示，此前媒体报道的内容之所以与官方的调查结果出入较大，可能很大原因在于对采伐树木的判断上，对森林经营缺乏了解。“北京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潮白河边砍树曾引发社会关注。后来林业部门一查，发现砍的是必须要更新的老杨树”。

有林业专家表示，必要、合理、科学的采伐是森林产生最大经济、生态、社会效益的核心手段。“目前，一谈到哪个地方造林多少面积，就是天大的功劳；一谈到哪个地方砍伐了几棵树，就是天大的罪过。这都是生态过度保护或不按照科学规律办事的后果”。

这位专家解释说，任何一棵树都是一个生命体，都有从幼苗到死亡的过程。一个森林生态系统如果长期得不到采伐，伴随着林木越长越密，越长越大，森林环境不能承载更多资源的时候，整个森林系统就会处于一种饥饿状态。严重的后果是有些树木因为缺水缺某种养分而死亡，最后导致林内散发大量的有毒气体如甲烷等，导致森林火灾。有些是燃爆，就像煤矿发生瓦斯爆炸一样。

“森林需要保护，但极端化也会酿成危害。”一位林业系统离退休官员说，天然林保护工程实施以来，很多地方的山林基本上被“一封了之”，林木枯死也无人敢动，这种绝对化倾向已经导致了一些生态和经济问题，“我们的共识是，只有积极经营才是对天然林的最好保护，应该允许对天然林进行科学的森林经营”。

“森林经营”，对于不少人来说还是一个新概念。但早在几年前，林业专家们就有了被称为《木兰共识》的系统解决方案，比如，专家们认为，“应正确理解分类经营”“用近自然的理念培育多功能森林”“无法做到合理砍伐就无法做到科学经营”“森林散碎化不利于提高森林生产力”等等。

“达到成熟阶段的那些立木，生命力衰退，继续留在森林里会抑制幼树生长。这个道理，如同一个社会机构既有老人退休也有新人补充一样。”林业专家说，砍伐是调整森林结构、剔除贬值资源、抑制森林灾害、促进林木生长、促成林下更新、实现低质林转变的基本手段。

山西九梁洼林场退化林分改造现场。摄影/章轲

第一财经记者此前在山西省大同县九梁洼林场采访时，有林业职工称，从上世纪60年代起，林业人在当地大面积种下了小叶杨。这种树自然也成了当地的“先锋”树种。

但这种树矮小，退化严重。如今，大多数小叶杨树已经变成树干弯曲、树枝歪斜、树皮枯燥、病虫害频发的“小老树”。这些年，该林场的主要任务就是改造小老树林地，在退化的小叶杨树下，栽植樟子松、油松等，实现针阔混交、乔灌混交，改造林分结构。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这种亟待更新改造的“小老树”在“三北防护林”（西北、华北、东北）地区比较普遍。有统计数据显示，仅河西走廊成熟林、过熟林、残次林就超过84.12万亩，更新改造任务十分迫切。

在国务院新闻办2018年12月24日举行的《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40年综合评价报告》新闻发布会上，国家林业和草原局副局长刘东生介绍，三北防护林工程区“目前面临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退化林分的改造和修复”。他说，三北工程区已经出现了小老树、死亡树等情况，“退化的速度、数量在增加”，退化林分的改造修复是未来一个时期面临的重大战略任务。

2014年11月，国务院《关于创新重点领域投融资机制鼓励社会投资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完善森林经营和采伐管理制度，开展森林科学经营”；国务院2011年1月发布的《森林采伐更新管理办法》也规定，森林采伐，包括主伐、抚育采伐、更新采伐和低产林改造；2020年7月1日起施行的新修订的《森林法》也规定，“国有林业企业事业单位应当编制森林经营方案，明确森林培育和管护的经营措施”“国家支持、引导其他林业经营者编制森林经营方案”。

上述专家表示，在我国1.75亿公顷的森林资源中，大约有次生林0.8亿公顷（矮林、中林和低质乔林）。这样的次生林任其自由生长，两三代人都不会受益，但通过森林经营却可以缩短这个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