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侧和供给侧是矛盾的两个方面,在动态中如何实现平衡是未来5年乃至更长一段时间的重点任务。当前,国内仍然是供给侧结构性过剩,同时需求不旺,经济发展的基础动力不足,因此,扭住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注重需求侧管理,是支撑所有结构性改革的总基调。而2021年既是后疫情时代从0~1的恢复之年,又是新的5年的开局之年,平稳有序的宏观政策如何开展,值得所有人期待。
“不转急弯”,具体到一些量化指标上如何体现?明年财政刺激力度跟今年比,会有何变化?具体包括赤字规模、专项债规模多大?是否还会发特别国债?抓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化解方面,可能有何新举措?在财政支出方面,明年有哪些重点支持领域?目前的经济情况到底是通缩还是通胀?是否有必要调整CPI的权重指标?明年整体经济情况走势如何?第一财经《首席对策》专访第11届全国人大财经委副主任、原国家统计局副局长贺铿。
贺铿的主要观点:
“不转急弯”主要是指财政与货币政策不能转急弯,要保持稳健,专项债肯定还要发一些,特别国债明年应该不会再发,隐性债务应该尽快显性化,以便厘清债务人,落实监管责任。明年的财政支出,一是支持农业、农村发展;二是核心科技攻关研究;三是人才培训和基础科学研究;四是老旧城区改造和保障性住房建设;五是适当增加公共消费支出。笼统地说“通胀是货币现象”不准确,只要货币没有过多进入居民口袋就不可能引发通胀。经济活动中流通货币适度,居民收入不连续减少,也不会出现通缩。但由于居民收入增长缓慢以及相关的就业问题,还需适度警惕通缩现象。关于价格指数的统计口径和权数不会做大的调整,中国的价格统计方法是与国际接轨的,已经比较全面和科学。
第一财经:贺主任好,首先我们看到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当中提出了一个备受市场关注的政策操作的方法,就是不转急弯,具体体现到一些量化指标上如何实现?
经济还需一定恢复期 政策需继续保驾护航
贺铿:因为今年有新冠肺炎,各项政策都用得比较大,比较强,这个政策可能不能一直这样用下去,2021年肯定有的要往回收一点,但是不管是收哪一项政策,都不能转急弯,特别是财政货币政策,我们的经济恢复目前还是不很稳固,存在的可变因素还是比较多,所以说要让经济更好的恢复,各项刺激政策应该慢慢来。
第一财经:我们再来看明年的财政政策,您认为明年的财政政策还会像今年这样加大力度刺激吗? 包括我们刚才说了不转急弯,明年的财政政策怎么选择它的运行轨道?
明年专项债预计继续发行 特别国债适当退出
贺铿:中央已经很明确,明年仍然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和稳健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要积极高效,所以虽然根据经济发展的情况,明年的财政政策有可能要缩一点,但是不可能大收缩。今年的财政赤字是3.6%,明年我建议确定在3.5%左右比较好。专项债务可能还要发,而且要保持一定的规模。特别国债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我们遇到了百年未遇的新冠肺炎,为了这个需要发了特别国债,今年到2021年我觉得没有什么太特别的事情,特别国债不一定发。
第一财经:我们一直在预期今年整体的投资情况,因为我们都知道今年因为有疫情的关系,财政政策加大了力度,但前11个月的数据来看,低于之前的预期,您怎么来看今年财政政策的投放,明年还会延续今年的步伐吗?
财政加大力度应倾向解决有效需求问题
贺铿:我觉得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有效需求不足,也就是居民的需求不足,这个问题主要是居民的收入增加不快。所以要改变我们 GDP的分配结构,因为我们GDP的分配资本形成率越来越高,高于世界许多国家,也高于世界各国的平均数,最终需求低于世界的平均数。所以要解决结构的问题,我一直建议要相对的缩小,要把更多的钱用于增加居民的收入,解决社会保障等这方面的问题。
第一财经:增加居民收入,解决社会保障,这是您认为明年财政支出的重点方面,还有哪些可以重点支持的领域?
农业农村和高新技术将是财政重点支持领域
贺铿:根据现在政策层面来分析的话,我估计有这么几个方面,一个是农业农村,这个是要优先发展的,应该有一定的财政支持。第二个是高新技术,比方说人工智能、生物工程新材等等,尤其是一些卡脖子的技术问题,这是要加强的,要有财政支出。再一个大城市的住房问题,不要有误解,好像解决大城市的住房问题,就要搞房地产,我觉得一个是大城市的规模要控制,第二是大城市的人口密度要减少,所以要解决大城市的住房问题,主要是老旧区的改造问题,基本的保障房建设的问题,所以这些方面要加强。第四方面,应该是关于适当的扩大社会消费的支出。
第一财经:在抓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化解方面,你认为会有什么新的举措?您有什么建议?
债务显性化将更有针对性的解决问题
贺铿:我觉得要解决地方隐性债务的问题,最根本的办法是要显性化,不能老是隐性,显性化了以后再好针对问题来解决,才好加强监管。显性化以后还有一个问题,把债务人分清楚,究竟哪些是政府的,哪些应该是企业的,这要分清楚,不要搞得笼统地弄在一起,不好监管,也不好解决。
第一财经:显性化能不能给我们具体展开一下?
贺铿:那就要具体分析了,各地的债务通过融资平台是怎样融资的,是以什么名目进行融资的,那么我们才可以把它分清楚,这个应该是政府负责的,那个应该是企业负责的。
第一财经:近期有关通胀的问题,讨论还是比较热烈的。首先我们看到全球都是处于一个低利率的情况,大宗商品现在价格也在走高,市场在一定程度上会担心有通胀的这种风险,但是同时我们看到11月份中国的CPI和PPI数据已经很久都没有共同在负区间运行了,需求现在也还没有恢复到以前的水平,大家又担心通缩的风险,所以您怎么来看这个问题? 您的观点是什么?
无需担心通胀 应适当警惕通缩问题
贺铿:因为这个货币没有进入到老百姓的口袋里,也就是没有成为居民的收入,它不可能引起通货膨胀。我们虽然在今年一年发行的货币不少,财政也积极,货币政策宽松,但是这些货币大多数没有进入老百姓的口袋,所以居民的收入增长还是有限的,消费市场也不很旺,所以出现通货膨胀的情况,我估计一两年之内没有这个可能。但通货紧缩我个人认为要有两个基础的条件,一个条件就是生产当中资金流通不足,生产困难很大,我们放了这么多货币的话,生产应该没有大困难。 第二个就是居民收入持续的减少,购买力不旺盛。现在我们的居民收入还是在增长,仅仅是增长不快而已。所以出现通货紧缩的情况可能性也不大。但是我个人认为这方面是要注意的,因为我们居民的收入增长应该想办法更快一点。所以从这些情况来看,防止通货紧缩,还是要放在我们的政策层面。
第一财经:所以这就涉及到一个技术性问题,就是通胀度量的指标问题,因为我们都知道其实现在这种情况下,很多的权重都已经不全面了,按照5年一大调的标准,明年统计局可能会对相关的权重进行一些调整,您认为会有哪些变化?
我国CPI度量比较科学 没有必要调整通胀权重指标
贺铿:这个问题我跟有一些专家的看法是不一样的。统计一些方法,有的可能是5年要做一些调整,但是价格统计的问题没有这个必要。因为我们的价格统计方法是跟国际接轨的,与世界银行、联合国以及英国、澳大利亚、加拿大都进行过对比,这个方法是接轨的,是一致的。有一些专家说这个没有纳入进来,那个没有纳入进来,你的权重是怎么确定的?好像你计算出来的情况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所以我反复说一句话,统计学家可以不是经济学家,但是经济学家应该是统计学家。我觉得我们有些经济学家确实对于统计不很了解,所以才说了一些这样的建议。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认识问题,是一个对统计不很了解的情况。
第一财经:您认为现在整体的统计方法已经很全面了。
贺铿:我们的统计方法不能说整个都很全面,但是价格统计应该说是做得比较好的。
第一财经:因为毕竟中国的房地产投资跟一些发达国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所谓的资产价格这块不计入到整体的通胀当中,您觉得能保证它是一个不失真的状态吗?
资产价格有波动性 不适合独立算入CPI统计权重
贺铿:资产的价格有时候涨得很快,许多国家都出现过房价疯涨情况,人家都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只是把它折合成一个合适的价格情况计算在CPI里,或者计算在消费里,所以都要按照统一的比较科学的方法来,不能说按照房屋价格涨得很高,我们就把它考虑进去,房屋的需求只是一部分人的问题,很多人并不受影响。
第一财经:给我们预计一下2021年整体中国经济的走势?
贺铿:2021年我有信心说肯定比2020年好,而且有比较高的增长速度,但是它还没有恢复到我们的正常水平。我们经济恢复的基础存在的变数还是很多的,经济下行的压力应该是比较大的。所以我们的政策不能拐急弯,我们还要实行积极的财政政策,比较好的货币政策,都是这个原因。
第一财经:您觉得还有什么比较大的风险是需要我们去警惕的?
贺铿:大的风险主要是金融问题,我们的金融这些年来已经累积了不少的问题。今年我们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下得力气很大,经济杠杆进一步加大,所以在这个情况之下就要特别小心,一些政策的运用要特别注意,杠杆率尽量不要再加,要稳住,而且有条件的话,要慢慢地降下来。监管要到位,要从事前事中解决问题,不要等问题出来以后再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