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即将谢幕,截至12月23日,年度票房累计为186亿元,与2013年的高位217亿元还有一段距离。
在疫情肆虐的上半年,影城关停、影视公司注销等消息屡见不鲜,部分从业者被击垮。尽管如此,寒流并不能浇灭这个行业的热情,市场也在期待更多优质内容的供给。产业变革或者重构,内容生产始终是产业链中最关键的一环。
今年是上海国际电影节·创投训练营SIFF NEXT举办的第二年。每年2月,组委会公开征集来自导演、编剧和制片三种从业背景的青年电影人,通过阶段式的设计,陪伴他们筹备电影剧情长片的拍摄。据统计,今年共收集到434个报名申请,最终10位导演、5位编剧、5位制片人入选。
今年秋季,组委会向去年和今年入围的学员们,征集了正在开发的长片项目和剧本。经过评审筛选后,6组项目团队来到上海,于12月14日至16日进行了为期三天的工作坊。在工作坊中,导演郑大圣、导演鹏飞、制片人顿河、编剧焦华静作为导师,各自从专业角度分享创作经验,为学员们提供剧本写作、项目开发方向的建议。这些尚处于起步阶段的项目,有潜质成为未来三五年电影市场中的重要一分子。
女性力量不可忽视
从这些报名或者入围项目当中,能够洞察到新一代电影创作者的集体风貌,以及他们对于个人成长和社会生活的思考。
编剧组的初审评委金俊祺发现,现实主义题材的数量变多,创作者越来越接地气,大家都尝试将自身真实经历转化成能够引起情感共鸣的表达。
从最后入选项目的主创构成来看,女性占据了半数以上,再一次佐证了女性电影人的全面爆发。女性电影人已经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让导演郑大圣感触颇深。他认为,在全世界范围,最近五年女性电影人的创作力处于太阳黑子般的爆发期,杰出作品将不断涌现。
女性潮流不仅仅出现在艺术电影当中,在高成本、大制作的视效电影中,也能看到超级英雄由女演员、女导演诠释。譬如刚刚上映的《神奇女侠1984》、明年上映的漫威电影《黑寡妇》和2022年上映的《惊奇队长2》同样是女导演和女主演的组合。再如刚刚获得威尼斯金狮奖的中国导演赵婷,备受瞩目的下一部影片是漫威宇宙的大片《永恒族》。郑大圣觉得,女演员或者女导演迅速被运用是一种商业策略,出现在头部的商业电影中,更加说明了女性力量不可忽视。
经过评审集体评议,“最佳训练营项目”荣誉颁发给《仅与下午四时的黄皂荚圃儿作一别》和《小团圆》,这两个项目获得了直通2021年第24届上海国际电影节·电影项目创投的名额。在项目阐述中,能够看到两位女导演从女性视角出发进行跨文化的观察,和对女性处境及家庭伦理的思考。
导演鹏飞向第一财经介绍,评审通过短片来判断主创对电影技巧的熟练程度,以及作品的成功率和可行性,最重要的是导演和剧本的清晰度。“进展中的项目,就算是最后晋级的也会有剧本漏洞,但是要看导演是否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作为制片人,顿河表示,导演在参与创投或者寻找合作的时候,需要将自己的思考或感触变成明确的想法,这样才能找到合作者。
新导演在筹备第一部长片电影时总会野心勃勃,希望能在各方面做到完美。在郑大圣看来,这些年轻人想讲的故事都有发展的潜力,但需要认准自己的方向,然后不遗余力地发力。“一条道走到黑,不要想着五条道都占着,那会把自己五马分尸。没有完美而周全的电影,尤其是创作第一部长片。不如攻其一点,在一个方向、维度、特质和表达上做透彻”。
创作类型同质化
从入选项目来看,新一代电影人创作类型更加多元,包括家庭、爱情、历史、体育、犯罪等,其中不乏一些目前较为罕见的类型,可在未来填补市场空缺。
不过,由于新导演年龄或者阅历相近的缘故,创作类型有同质化倾向。导演组的初审评委唐承骎观察到,申请者提交的项目大多与导演的自身成长经历相关,家庭、青春、校园题材尤其居多,同质化严重。
过去一年,鹏飞参加了数个电影节的创投单元,看了一百多个剧本,他发现主题重复是普遍现象,尤其是悬疑犯罪或者性侵事件出现在不少剧本当中,他分析,这可能是一种跟风,比如《心迷宫》之后悬疑剧扎堆,《嘉年华》之后出现了更多关于性侵的题材。他认为,在题材趋同的情况下,独树一帜的视角和风格更为重要。“如果是真的发自内心想要去做,一定不要贪心,要找到很好的突破口,和别人做得不一样。”
在郑大圣看来,青年创作者的创作冲动往往来自于他的成长经历,因此成长、家庭、亲子关系是常见题材。“关于犯罪和性侵,其实全世界范围,古往今来所有的电影,大概三分之二不是涉及暴力就是涉及性”。电影史上,几个母题会不断重复,但切入视角不同,还是能够吸引观众。“比如说成长的体会,有曲折的、痛苦的、挫败的,时代不一样,具体情境不一样,切入的角度不一样,人们还是会一遍一遍去看”。
制片人顿河向第一财经表示,创作类型的同质化是市场倒推的结果,不仅仅在商业市场,电影节也会青睐《寄生虫》这种类型的作品,反映在青年创作者聚集的创投,题材的重复是正常现象。“跟风这件事得考虑,就是能不能跟上这股风。比如女性题材,这个题材十年前被公众忽视了,现在更多的讨论本身不是坏事。但一定要找到独特的,特别想要表达的东西。”
在市场回归冷静之后,由于风险较高,对于新导新作的商业估值,资本相对谨慎,普遍希望能够将项目成本控制在1000万元或者500万元以下。一个典型的例证是赵婷的处女作仅使用了8万美元成本,但却以较高的艺术品质为后来的电影之路打开了更广阔的通道,获得与奥斯卡影后合作的机会,拿下威尼斯金狮奖。从此次入围的开发中项目来看,其中《仅与下午四时的黄皂荚圃儿作一别》目前所需成本控制在300万元之内,其余大部分项目成本预估在1000万元左右。
资金少一些,那么创作自由度就更大,这是资深从业者的普遍共识。在顿河看来,一部电影的体量取决于它在市场端如何运作,“无论哪种类型的电影,能够保持正常的市场循环就是一件好事”。他并不建议用太高成本来拍摄长片处女作,“大家换位思考,没有哪个资本方会将电影当作慈善来做。资本的作用越小,对导演而言自由度越大”。
郑大圣觉得,成本控制来自制片方的判断,合适的就是最好的。每个导演总是按照理想和高配去想象自己的电影,但如果综合市场考量,给出的资金远低于理想的尺度也不要紧,“资本越轻,对创作的负荷也就越轻。理想化的创作其实需要靠工业、技术、设备支撑,当数字达不到支撑,其实是逼迫创作者寻找美学的突破,用反常的办法来完成电影。一旦找到了,那么它的特质、原创性就有了”。
在工作坊中,郑大圣向一部影片的主创建议,可以试着用手机拍摄。如今手机技术迭代迅猛,成像效果好,便于操作,而且还能带来超出想象的电影语言,“所以不怕成本低,而是把它变成一个机会,逼自己做出一个审美设计上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