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印度、南非建议暂免新冠医药品专利，遭到欧美发达经济体阻拦

一份由印度和南非在世贸组织（WTO）提交的针对治疗新冠肺炎产品的暂时豁免建议引起了轩然大波。

第一财经记者从权威信源处独家获悉，在近期于WTO召开的《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定》（TRIPS）理事会上，印度和南非提交了一份要求暂时放弃某些TRIPS义务（包括专利、版权以及工业品外观设计等）条款的有时限豁免提案，这份提案并得到了肯尼亚和斯瓦蒂尼的共同支持。

这份提议的核心要求是向WTO方面建议，“尽早”免除所有WTO成员方的义务，这样他们就不必在涉及新冠大流行的“预防，遏制或治疗”方面执行TRIPS协议的某些规定。不过在会议上，以欧盟和美国为代表的发达成员方纷纷反对这项豁免，并质疑其适用性和有效性。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目前针对这一提议，WTO成员方中出现了三方立场：大部分最不发达成员方都支持这一建议；发达成员方则普遍拒绝这项建议；而包括中国和土耳其等在内的成员方则表示欢迎这一建议，但希望能在某些问题上看到更多的澄清。

世卫组织（WHO)总干事谭德塞则在社交媒体上表示：“WHO欢迎南非和印度最近向WTO提出的放宽有关新冠肺炎疫苗、治疗和测试的国际和知识产权协议，以便以可承受的价格向所有人提供治疗工具。”

印度、南非要求WTO暂时放宽新冠疫苗相关IPR

一位日内瓦贸易官员对第一财经记者指出，印度和南非拟议的豁免将包括TRIPS协定中第二部分第二节的四个部分，即有关于“知识产权（IPR）的可用性、范围和使用的标准”，特别是关于版权和邻接权的第一部分；关于工业品外观设计的第四节；关于专利的第五节；以及关于未公开信息保护的第七节。

如提案中所述，豁免要持续多少年，将取决于TRIPS理事会的决定，随后该赦免将一直有效，直到全球范围内人群广泛接种疫苗且世界上大多数人口都已获得免疫为止。按照规则，提议一旦获得批准，WTO总理事会将每年对该豁免进行复审。

据悉，在会议上，南非代表在发言中解释了该提案的合理性，并呼吁所有WTO成员方共同努力，以确保对专利、工业品外观设计、版权和对未公开信息的保护不会对（病患）负担得起的医疗产品构成阻碍，这些产品包括疫苗和药品等。

南非代表指出，要有效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就需要快速获得价格可承受的医疗产品，其中包括诊断套件、医用口罩、个人防护设备、呼吸机以及疫苗和药品，疫情导致针对这些产品的全球需求迅速增长，许多国家面临物资短缺问题，这限制了这些国家有效应对疫情的能力。

南非代表表示，这些产品的短缺使一些健康人和医疗行业人士的生命安全处于危险之中，并导致了许多原本可避免的死亡，还有可能让疫情延长。

印度代表则指出，随着针对新冠病毒的新诊断剂、治疗剂和疫苗的开发，人们非常关注如何能迅速地以可承受的价格以及足够的数量来提供这些产品，满足全球需求。

印度代表并表示，也有媒体报道，一些WTO成员对其国家专利法进行了紧急法律修正，以加快颁发强制性政府使用许可的过程。

此外，印度代表还指出，许多国家，尤其是发展中国家，在使用TRIPS协议下的灵活性时，可能会面临体制和法律上的困难。譬如，制造能力不足或没有制造能力的国家，在药品的进出口方面面对的手续繁琐。

印度代表在会议上强调，各方并没有要求无限期地寻求豁免：各方将就豁免期限进行谈判，且这一时限将取决于WTO方面所认定的，可以有效应对疫情所需的时间。

三大阵营意见各异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WTO方面就此提案进行了3个小时的公开讨论，其中有40名WTO成员方参加了讨论，最终讨论中出现了三个立场。

表示支持该提案的成员方，其中绝大多数是最不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包括坦桑尼亚所代表的非洲集团、乍得所代表的最不发达成员、孟加拉国、斯里兰卡、巴基斯坦、委内瑞拉、洪都拉斯、尼泊尔、尼加拉瓜、埃及、印度尼西亚、阿根廷、突尼斯、马里、毛里求斯和莫桑比克。

表示反对该案文的成员方，其中绝大多数是发达经济体，包括欧盟、美国、瑞士、挪威、澳大利亚、加拿大、日本、英国，此外巴西也加入了这一阵营。

还有一部分成员方对提案表示欢迎，但要求在某些问题上进一步澄清，特别是在关于豁免可能产生的经济影响问题上。这些成员方包括：尼日利亚、菲律宾、土耳其、厄瓜多尔、中国、泰国、塞内加尔、牙买加、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智利和萨尔瓦多。

具体而言，发达经济体反对的主要原因为，削弱知识产权保护和执法将不利于全球对抗疫情。

其中，欧盟代表表示，一个运转良好的知识产权制度对于确保充分激励和奖励这些努力至关重要，且没有迹象表明知识产权问题已经成为与开发新冠肺炎疫情相关的药物和技术的真正障碍。欧盟还强调了保持全球供应链开放的重要性，以确保一旦获得疫苗就可以在全球范围内广泛、公平地分配疫苗。

欧盟代表说，目前的绝对优先事项和主要挑战是快速开发和推出针对新冠病毒的安全有效的治疗方法和疫苗。此前，疫苗开发是一个复杂而漫长的过程，通常需要大约10年的时间，然而目前由于有了公共资金和支持，时间可以缩短到12到18个月。

美国代表则表示，其目标是确保在全球范围内迅速交付潜在的新冠疗法和疫苗。对于美国而言，知识产权是重要的一环，但最终，它仅仅是解决获得任何潜在疗法的问题的一环，并不是解决这一大流行的障碍，能够解决这一障碍的，是激发全球范围内寻找治疗方法的努力。美国代表表示，鉴于需要向整个全球人口提供服务，对生产能力和供应链问题的限制应引起更大关注，特别是在疫苗问题上。

“美国不支持印度和南非的豁免提案。削弱知识产权保护和执法将不利于创造所需的医疗技术，也不会解决制造和原材料资源获取方面的当前主要挑战。”美国代表总结说。

其他拥有强大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和制药部门的成员，即瑞士、英国和加拿大也强调了该建议的不切实际性，认为TRIPS协定所包含的灵活性足以确保各国获得抗击大流行所需的药品和医疗设备，即使只暂停一段时间内的知识产品保护，也没必要。

智利代表则在会议上表示，希望能说明该建议如何在各国家的国家法律体系中得到实施，此外也希望知道这一豁免对TRIPS协定中相关最惠国待遇原则的影响。这一提议“在理事会中是前所未有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认为重要的是要弄清这些问题。”智利代表表示。

据第一财经记者了解，会议上，WHO和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UNAIDS）也作为观察员列席。WHO和UNAIDS都对这一倡议表示了支持，WHO表示，希望TRIPS理事会将尽快推动讨论。UNAIDS则强调，国际上应当从早期艾滋病应对工作中汲取惨痛教训，当时较富裕国家的人们可以获得药物，而发展中国家和最不发达国家的数百万人则被抛在后面。

按照WTO相关规定，在特殊情况下，WTO部长级会议可决定放弃对成员方施加的义务。有关诸如TRIPS协议之类的豁免请求必须首先提交给相关理事会，在不超过90天的时间内进行审议。这意味着在该时间段结束时，TRIPS理事会将必须向WTO部长级会议提交报告，这也意味着2020年12月31日将成为这一问题的下一重要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