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返多省返程人员、对湖北居民暂停用水，极端防疫亟待纠偏

一个安徽人，在温州做生意，身份证上住址在四川。年前，去江西上饶看朋友。然后，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各地封路，几地都不让他进出，无处可住，无奈只能住在车上14天，啃方便面啃到口腔溃疡。

40岁的陈老板，是温州一家餐厅负责人，这是春节期间他一路“疫囧”的梗概。最近媒体报道的陈老板的经历，可谓是春节全国疫情防控的一个缩影。

新冠肺炎疫情的突然爆发，全国上下积极应战。尽管复工时间已经延迟，政府也鼓励有条件的行业及企业，尽量安排员工在家办公，减少交叉感染风险，然而毕竟相当一部分行业，无法居家工作，年后有相当一部分人员陆续踏上返程，尤其是正月十五过后，更是进入返程高峰期。

各地加大防控无可非议，但一些地方在执行过程中，出现禁止一些省份的车辆下高速，部分小区物业甚至不让返回人员、租户进入等极端行为。

这些极端措施，引起有关部门注意。2月9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商务部市场运行司副司长王斌称，在疫情比较严重的地区，要优先组织生活必需品经营企业复工，增加供应网点，方便群众生活；疫情不那么严重的地区，要适当扩大多业态经营范围，不能再搞“一刀切”、一管了之。

严禁返程、高速上劝返、对湖北籍的居民暂停用水

梳理国内多地防控措施，极端措施集中体现为严禁返程、高速上劝返，即便是下了高速，也不让返程人员进小区。

据不完全统计，西安市有七个区县发布严禁返程等内容。

比如，2月8日，西安鄠邑区发布紧急通知，“当前，鄠邑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防控进入关键时期，外防输入、内防扩散压力非常严峻”，为进一步做好疫情联防联控工作，紧急通知：返乡返工返学人员自即日起一律不得返回鄠邑，非鄠邑区车辆一律不得进入鄠邑区。

同一天，长安区鉴于近期疫情形势进一步严峻，紧急通知返家返工返岗返学人员（简称“四返人员”）“外地人15天之内坚决不得返回长安”，“因特殊原因已经返回长安的，必须严格落实14天隔离措施，全部费用自理。”

除此之外，西安市在防控期间还要求，各类门诊部、诊所（含中医、中西医结合）全部停诊。

不允许下高速、发布劝返通知的地方，比如江西南昌、山东烟台，在江苏的无锡、苏州、昆山、扬州、宿迁等多个地市，还有四川南充等地。

2月7日，江西高速交警发布提示，因各县、市、区疫情防控工作需要，截至2月7日12时，环南昌高速公路部分收费站不允许非本地牌照、户籍人员车辆下高速，部分收费站劝返所有车辆。

2月7日，山东烟台交警支队也发布节后返程高峰交通出行提示，规定烟台市对外省车辆及人员一律劝返，已经在本市运行的省外车辆，要停驶封存，不要上路行驶。

根据“无锡发布”显示，来自湖北、浙江、广东、河南、湖南、安徽、江西7个省份的人员，一律劝返。

在江苏苏州、昆山，均要求劝返重点疫情地区车辆，“湖北、温州、台州、杭州等地区籍贯人员、车辆，请靠左行驶前方调头返回。”

在四川省南充市高坪区，对非南充籍车辆、人员及航空进港旅客一律劝返。

甚至有地方禁止机动车通行，对湖北籍的居民暂停用水等极端行为。

在湖南省永州市东安县，一份落款为“东安县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队”的通知显示：自2月3日起，县城所有路口信号灯统一设置为24小时红灯，禁止除特种车辆、防疫工作车辆以外的机动车辆通行，如有机动车辆闯红灯行为，一律罚款200元，计6分。

在深圳市宝安区，根据一份落款为“沙井街道东塘社区党委”、时间2月2日的提示显示：对湖北籍的居民暂停用水。要想恢复用水功能，湖北籍或与湖北籍有接触、来往过的居民，在返深后，需要第一时间到社区工作站进行登记，配合社区“三位一体”防控小组做好健康监测。

在苏州，也有反映，部分小区物业不让租户进。

2月7日，在苏州一个小区业主群里，物业发布通知称，对于重点疫区（湖北、浙江、广东、河南、湖南、江西、安徽）还未返苏的业主，近期不要返苏，不然会被劝返，小区禁止进入。另，即日起，返苏业主一律不得进入小区。所有租户无论从哪里返回，一律不得进入小区。请出租业主通知到租户。

兼顾疫情科学防控与企业复工复产

加强疫情防控是当前大事，地方政府在具体工作中也是尽职尽责。然而，极端个例的出现直接影响到复工复产，这是不利于稳定经济社会大局的。精准施策、不搞一刀切，考验的正是政府的社会治理能力。

浙江很快就认识到问题。2月9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浙江省疫情防控责任令》（第2号）提到：“当前，部分地方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控过程中出现无理由撞自升级管控措施，甚至采用层层加码的简单化管理手段，必须切实加以制止。”

该文件提出，要统筹把握好疫情防控与民生保障、复工复产的关系，突出重点人员、重点场所、重点区域实行分级分类管控，原则上不得随意限制普通居民正常出行，不得随意对销售蔬菜、粮油、肉蛋奶等居民生活必需品的连锁门店、便利店等经营网点一关了之，不得随意限制快递、外卖等关系群众日常生活行业复工及送达服务。在妥善采取防护措施的前提下，各地要尽可能减少疫情防控对群众生产生活带来的不便影响。

2月9日，在新闻发布会上，国家发展改革委经贸司副司长陈达称，复工复产对于市场保供作用非常大。目前，除了湖北省外，全国其他30个省份均已部署安排企业复工复产。下一步，要着力做好包括推动企业员工错峰有序返程返岗在内的三个方面的工作。

此前，国务院应对新冠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也印发通知，“既要切实做好春节后返程和复工复产后的疫情防控工作，确保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又要及时协调解决复工复产中的困难和问题，尽早恢复正常生产，为疫情防控提供充足的物资保障，为稳定经济社会大局提供有力支撑。”

城市问题研究专家、国家发改委城市中心研究员冯奎接受第一财经专访时表示，封城、封村、封路是经济社会发展的“休克”疗法。负面影响是：第一，它会伤及正常的经济活动，特别是危及到中小企业存活进而影响到就业等；第二，它是最高等级的应对手段，用力太猛以至于走到了极限，这样可持续性不强；第三，从社会心理上，它可能会加剧整个社会的恐慌。

冯奎建议，全国的城市要分成不同类型，疫情极度严重的城市、严重、较为严重、预警性城市，这是一个序列。有些湖北以外的城市，确诊以及疑似病例绝对数量较少、在总人口中占比不高，且无明显增加，这些城市主要是要将防控的关口前沿，加强预防，制定预防应急方案。在需要隔离时，应在较小尺度上实施区域隔离、并尽快将疑似病人转到专业化的医学隔离点。

北京是开始复工、人流量极大的城市之一，市区内地铁出行的人数多。考虑到以往返程时期的高峰现象，今年对于乘坐地铁的乘客格外注重温度检测以及佩戴口罩情况的检查。地铁部门采取站外限流、加强疏导等措施，常态化限流车站增加疏导人员，每站增加5人到10人进行疏导，并控制进站速度，引导乘客分散进站。公交部门也将控制站台客流，采取区间车、大站快车等措施，确保车厢内乘客数量适中。

1月底，北京市部分小区发生过禁止外地回京人员进入的事件。随后，1月31日，北京市民政局副局长赵济贵就在发布会上称，“只要不是确诊病例，没有明显发烧、咳嗽、乏力的返京人员应当允许进入小区，但是要戴口罩，要测体温，要有防护措施。”

他说，一旦因特殊情况存在无法进入社区的返京人员，可以拨打12345或者联系居委会等，我们不会让回京人员有这方面的不方便。同时，有一些社区在执行过程中太严了，对于这些现象我们会及时劝阻，让其改正。“要符合实际，精准施策，不能造成恐慌，或者带来无形的压力。”

民政部基层政权建设和社区治理司司长陈越良也表示，村镇和社区发出禁止外地返城租户入住的初衷，是为了防止疫情输入，出发点可以理解。但中国有3亿流动人口，这是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外地人员返城，也是为了尽快投入工作，有的可能是为了尽早投身疫情防控，不宜搞一刀切，建议采取符合现实情况的措施。

在上海，目前，上海市交通运输行业实现交通工具消毒工作全覆盖。从2月3日起，地铁陆续开展进站乘客测温的措施。铁路方面，针对当前的客流返程高峰，在火车站安装大型红外线非接触式测温装置实施出发和到达旅客全部测温。民航方面，上海市正式推出了手机端填报健康登记的渠道，旅客可以在航班起飞之前以及到达上海过程中事先填报。

此外，上海市卫生健康委依托健康云的平台，开发完成了“来沪人员健康动态观察系统”，在公路、铁路、机场、码头等交通口岸和道口全面应用，并通过上海发布、短信提醒、道口宣传海报等多种途径向来沪人员进行提示，引导进沪人员在等待时提前填报，提高入沪人员通行效率。

（实习生张曼麟对本文亦有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