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苏缓慢美股会有新低点，经济见底看大宗商品”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发，令全球经济面临巨大冲击，并造成资本市场大幅震荡，各经济体纷纷选择采取宽松的货币和财政政策来化解危机。

疫情过后经济复苏的路径会是怎么样的，美国联邦负债高企是否会引发债务危机，原油市场何时能够企稳……就一系列问题，丹麦盛宝银行首席经济学家雅各布森（Steen Jakobsen）接受了第一财经记者的专访。

第一财经：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2020年全球经济将收缩3%，比2008-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严重得多。如今随着疫情的拐点信号出现，欧盟和美国将缓慢重启措施，你对复苏路径的预期如何？大流行过后，全球化和供应链系统会发生什么？

雅各布森：预测经济快速复苏是没有事实依据的。最重要的一点是，目前新冠肺炎疫苗研制还未完成，这些需要时间和数据的支撑。

乐观的情况下，经济回升的路径可能呈现为非常缓慢的J型曲线，类似于曲棍球棒。疫情的发展严重损害了全球的供应链，各个国家之间产业相互依赖很容易造成这样的问题。对于美国或者许多经济体而言，可能会促使未来更多考虑国产化，无论战略产品还是基础制造业。

第一财经：美国国会通过了数轮、超过2万亿美元的经济刺激方案，盛宝在第二季度展望称，政府从过时的中央银行手中接过控制权，在不受债务发行限制的情况下扩大支出。现在，美国联邦赤字已经超过20万亿美元，赤字货币化导致的债务危机风险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吗？对美国信用评级和美元的负面影响呢？

雅各布森：从历史上看，上一次全球性主权债务危机在1934年达到高潮，当时许多国家的债务水平达到了国内生产总值的20%至45%。

这种情况如今正在发生，厄瓜多尔已经违约（惠誉再次下调厄瓜多尔主权债务评级至限制性违约），阿根廷已经无力偿还债务并在讨论重组放缓，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给予了部分非洲国家8个月的债务还款暂停期。在中东，巴林和阿曼实际上被排除在债务市场之外，两国CDS收益率在大幅上升。

请记住，所有主权债务都是建立在对公民和公司征税的无限能力的前提下的，但当你通过债券货币化和贬值来做到这一点时，我们最终会看到那些信用无力支持印刷机的国家违约。对于美国而言，信用评级不会受到根本影响，债务危机可能存在但短期之内不会发生。

第一财经：美联储已经采取了降息、无限量量化宽松和贷款工具等措施来支持经济，你认为这些措施足以避免深度衰退吗？如果形势恶化，美联储还能做些什么？小企业破产会是一个很大的威胁吗？

雅各布森：美联储推出了大量政策工具帮助华尔街纾困，并逐步向主街（Main Street）的中小企业提供援助。我认为美联储已经把一切都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了，唯一剩下的可能就是直接进入股票市场，（如果再次出现资本市场动荡）我相信这并不遥远。

疫情正在让全球央行失去独立性、完整性，实际上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它们现在是财政部的工具，被用来作为支票账户，为各类风险开出支票，这已经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

回到美国市场，我们暂时放弃了价格发现和市场经济，让政府成为所有风险的最后贷款人，特别是“上市资产”。标普500指数成分股企业有2600万员工，而美国的总就业人数为1.5亿。此次纾困有90%的资金流向了华尔街，而只有10%流向了拥有1.24亿个工作岗位的中小企业，这显然是对经济的一大威胁，大部分行业得到的援助还远远不够。

第一财经：财报季已经拉开序幕，分析师预计公司第二季度的收益将更差，你认为美国股市今年会创下新低吗？在最近的反弹中，苹果、亚马逊和微软表现出了韧性，科技股在最近的艰难时期是否会有更好的表现，还有哪些行业可以推荐？

雅各布森：近期美国股市的走势反映出盈利状况并不重要。其论点是，由于美联储看跌期权（Fed Put）的存在，市场应该愿意为股票支付更高的估值。也就是说，隐含的假设是更低的收益和更高的市盈率。盛宝银行不同意这样的观点，我们得到的数据是美企股息将在未来一年内下降35%-40%！

经历了疫情冲击，资本市场正在完成新的定价，我们预期股市在未来两个季度内将逐步恢复“正常”，但疫情的实际影响将持续多个季度，因此当“现实与感知正面交锋”时，我们会看到更大的风险……也就是会有新低点的出现。

第一财经：你曾经提到，60/40债券股票配置或类似的重固定收益的风险平价策略(Risk Parity)最近不再有效，对于资产配置，什么工具可以在零利率环境下使用？房地产、替代品、大宗商品、波动性或债券？

雅各布森：我认为有必要留出足够的流动资金，并将波动性和大宗商品需要添加到投资组合中，市场已经创造了很高的波动性，你需要有所防备。

大宗商品的看点在于，因为政府将控制货币价格并刺激总需求，利率会被人为压低，如果各国政府和央行继续债务货币化，金属、农产品等商品可以作为有力的对冲工具。上一次金融危机后，矿业是第一个回暖的，相信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商品是我们建议加仓的板块。

某种程度上房地产资产也是选择之一，然而长期来看，房地产只会保护你免受通胀的影响。

第一财经：石油危机对全球资本市场构成威胁，欧佩克上月达成了历史性的减产协议，而国际油价依然动荡，产油国还能为稳定市场做些什么？我们会看到更多高成本的页岩油生产商选择破产保护吗？国际能源机构预测能源需求将在下半年恢复，有可能吗？

雅各布森：造成负油价的原因很多。由于政府的支持和零利率，石油的边际产量一直保持在尽可能高的水平，这意味着尽管从未有机会赚钱，但石油生产仍在继续。

最关键的问题是解决供需失衡的问题，这需要在需求增加而供应减少的情况下进行清理。由于许多石油生产国迫切需要收入，未来的市场平衡可能是脆弱的。我们预计石油将长期缓慢复苏，如果没有政府财政的援助，那些生产成本最高的产油商将会逐步被淘汰下线，出现破产和并购的情况。

总体而言，虽然欧佩克达成了多阶段减产协议，现在全球需求过剩依然严重，短期内原油起死回生的可能性并不大。

第一财经：中国已经复工复产，可能是最早走出经济风暴的国家，你认为现在是投资中国的时机吗？

雅各布森：我一直是中国的忠实粉丝，无论作为个人还是首席投资官。当这场危机最终结束时，前景是光明的。从未来10年的IPO日历来看，70-80%将来自亚洲，其中大部分来自中国。更广阔的市场需要更多的投资和更多的开放。

危机期间，中国股市一直非常有韧性，相对而言，中国股市的表现好于西方市场，但由于种种原因，A股尚未在世界上发挥应有的作用，这一切正逐步发生变化。我完全理解这一点，并将继续专注于在中国投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