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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出口10亿只口罩,中国制造到底什么水平?

2020-05-06 18:11:25来源:第一财经

前几天,商务部外贸司司长李兴乾在答记者问时公布了一个数据:4月24日这一天,中国出口了10.6亿只口罩。

1月底,我们在研究口罩生产的文章里自信写道:“目前中国口罩最大产能是2000万只/天。即使大胆翻个倍,这个数字达到4000万只/天……”

现在再来看,我们对于中国制造的想象力还是过于贫瘠了。据新华社消息,2月29日我国口罩日产量就已经达到1.16亿,是2月1日的12倍。

快速大幅扩产背后,许多企业通过技术改造直接转产口罩,比亚迪和上汽就快速研发生产了口罩机;全产业链提效动作也非常迅速,中石化紧急上马10条熔喷布生产线……

疫情之下,我们真切地感受到制造业对于一个国家有多么重要。

许多人也开始关心,中国制造,现在到底处于什么水平?今天我们就比较一下各个国家的数据,跟大家一起感受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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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益于第四次世界产业转移

中国成为制造业第一大国

中国目前是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截至2017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已经占到全球的27%,高出第二名美国10个百分点。

中国制造业的崛起,是全球范围内第四次大规模制造业迁移的结果。

制造业的第一次大规模迁移发生在20世纪初,英国将部分“过剩产能”向美国转移;第二次迁移是在20世纪50年代,二战结束后,美国将钢铁、纺织等传统产业向日本、德国这些战败国转移;到了20世纪60至70年代,日本、德国向亚洲“四小龙”和部分拉美国家转移轻工、纺织等劳动密集型加工产业,制造业第三次大迁移完成。

20世纪80年代初,欧美日等发达国家和亚洲“四小龙”等新兴工业化国家(地区),开始将劳动密集型产业和低技术高消耗产业向发展中国家转移。中国成为这一次世界产业转移的最大承接地和受益者。

2007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超过了日本,全球排名上升至第2。2010年,中国超过美国,正式成为制造业输出第一大国。

站在全球比较的角度,现在各国制造业的体量差距其实很大。

世界银行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和美国作为全球TOP 2制造业大国,2017年制造业增加值就已经占到全球的44%;紧随中美的制造业8大国,占全球比重之和仅为27%。也就是说,中国和美国的制造业体量,遥遥领先,举足轻重。

从制造业增加值占本国GDP的比值来看,相对于欧美发达国家,制造业对中国、日本、德国、韩国的经济增长和发展更加重要。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占到本国GDP的29.3%,日本和韩国都是21%。而美国、法国、英国、荷兰等欧美发达国家,这个数字仅为10%左右。

看完上面这些数据,我们完全可以不心虚地说,中国是全球制造业第一大国。

但是,中国制造面临的挑战依旧十分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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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制造业大国

但中国在产业链上的地位还需要增强

搞清楚中国不同行业在全球制造业体系中的位置,我们更能理解所谓“第三梯队”的说法。

这里我们引用了OECD(经合组织)在2012年发表的全球价值链(GVCs)分析模型,作者通过对各个国家不同制造业行业投入产出的数据建立模型,找出各国在全球生产分工不同阶段的介入程度和竞争力。

全球生产分工被分为未嵌入、最初、中间和最终四个生产阶段,分别代表啥意思呢?我们简单地用口罩生产为例,先把这四个生产分工阶段搞清楚。

常见的医用口罩一般由普通无纺布、聚丙烯熔喷无纺布和防水处理无纺布三层构成,一只口罩的诞生流程可以粗略地总结为:原油炼化聚丙烯→生产聚丙烯纤维→生产熔喷无纺布→驻极处理生产医用高熔指熔喷无纺布→将原材料组合生产为口罩→消毒后口罩出厂。

将整个流程放到全球分工中,我们可以这么来理解各个生产阶段:

某国使用本国生产的熔喷无纺布生产口罩出口海外,从原料到成品全过程都没有与其他国家合作,那就说明该国在口罩制造行业属于未嵌入全球分工的阶段。(某国那些可以直接使用国内投入品进行最终产品生产出口的行业,都属于这个阶段。)

某国自主生产熔喷无纺布并出口供其他国家使用,不需要其他国家的技术和原料支持,说明该国处于口罩全球生产分工的最初阶段。(如果某国某行业在全球生产分工中主要为其他国家的生产提供中间投入,而该中间投入的生产主要由本国完成,并不依赖国外的投入品,那么在这个行业中就处在最初阶段。)

某国进口其他国家生产的聚丙烯纤维,制造和生产为熔喷无纺布后再出口供其他国家使用,说明该国处于口罩全球生产分工的中间阶段。(如果某国在某行业主要采用国外的中间投入品制造和生产中间投入品以供其他国家生产使用,那就处于中间阶段。)

某国进口其他国家生产的熔喷无纺布,加工生产为口罩成品后出口供其他国家消费,说明该国处于口罩全球生产分工的最终阶段。(如果某国某产业在全球生产分工中主要是采用国外的中间投入品制造和生产最终产品以供其他国家直接消费,那就处于最终阶段。)

搞清楚全球生产分工的逻辑,我们就可以进一步了解,中国制造各个行业处于哪个阶段。

2018年,《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一篇论文对全球价值链(GVCs)分析模型进行改进,并使用2015年的最新数据,对43个经济体17个制造业行业在全球制造业生产分工中角色的演变与分布进行了分析,中国各行业表现如下图(气泡位置表示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生产分工中的生产阶段,气泡大小表示出口规模):

站在全球制造业生产分工的角度,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中国制造:

中国处于未嵌入阶段的行业较少且出口规模都较小,说明2015年我国制造业大部分行业都深入嵌入全球生产分工中,在全球价值链中有一席之地。

可以看到,中国在最终阶段中出口规模最大的几个行业,如电脑/电子与光学产品制造、纺织/服装与皮革、电气设备制造等,同样也是中间阶段出口规模最大的几个行业。也就是说,在这些行业的全球化生产中,我国的生产过程横跨了最终阶段与中间阶段,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国制造业在全球生产分工中的行业专业化程度很高,而且生产链路相对更完善。

不过,我们也必须承认,整体来看,中国制造大部分行业的全球生产分工中处于中间阶段和最终阶段。

进一步将中国和全球制造业主要行业分工分布情况的平均水平进行对比,计算2015年全球各行业的贸易在各生产阶段出口占该行业出口的比重,我们可以更清晰地看到,中国仅有精金属制成品出口处于最初阶段,仅有电脑/电子与光学产品、电气设备、其他非金属矿物、纺织/服装与皮革和家具与其他制成品五个行业处于中间阶段。

而在食品/饮料与烟草、化工及化学制品、基础医药产品、焦炭和精炼石油、基本金属等行业的出口中,中国并没有竞争力。

在全球生产中多承担中间阶段和最终阶段的角色,大概就是我们说中国是“制造业大国”而非“制造业强国”的原因。

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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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制造面临的挑战

原因主要在于,在全球制造业生产分工上的位置越靠后,产生的附加值(可以理解为贸易利益,比如利润)就越低。

附加值往往与高知识与技术含量成正比。在整个价值链中,最初阶段和中间阶段始终控制着全球生产分工体系,也就占据其中更大的贸易利益。

以iPhone出口为例。中国付出成本进口全部元件,完成最终组装后出口,整个过程中获得的价值等于出口批发价减去成本,其实就是组装工作部分的价值——并不是那么值钱。这也是为什么2010年时中国出口一部iPhone的价格是178.96美元,但实际在批发价格中仅能获得3.6%、约6.50美元的价值(2010年亚洲开发银行研究人员邢予青和迪特的一项研究)。

早年,中国出口集中在全球生产分工的最终阶段,主要承接全球商品的组装加工工序,获得的附加值就较低。

比较中国、美国和德国在各个行业各个生产阶段的附加值率表现,也可以发现,对于大多数行业,最初阶段和中间阶段的出口附加值率要高于最终阶段。

这意味着,虽然中国在中间阶段所占比重越来越高,但由于底蕴尚浅,在部分行业上对全球生产分工体系的控制力与获利能力仍然不够强。

而自身发展的阶段性问题还不是当前挑战的全部,中国制造还面临更多外部环境的考验。

“发达国家高端制造回流与新兴经济体争夺中低端制造转移同时发生,对我国形成双向挤压。面对技术和产业变革及全球制造业竞争格局的重大调整,我国既面临重大机遇也面临重大挑战。”在2015年时,工信部部长苗圩就明确点出了中国制造的危机。

直到今天,这些挑战与危机仍旧存在。那么,中国准备好了吗?

2018年,世界经济论坛与科尔尼共同推出了《2018年“制造业的未来”准备情况评估》,用59个指标评估了各国在多大程度上为第四次工业革命做好了准备。

(图片说明:“制造业的未来”准备情况诊断模型框架;图片来源:《2018年“制造业的未来”准备情况评估》)

在这个评价体系中,中国成绩还不错,处于最优的领先国家阵营。

但报告也明确指出,“尽管中国拥有庞大的制造业基础规模,但在制造业复杂性方面仍有改善空间”;“由于中国的体量问题,其制造业不同部门的现代化水平差别显著,部分优秀制造商与低端制造商之间的差异更是惊人,因而拉低了整个国家的准备程度”。

当我们在为口罩产能一月翻12倍的中国制造而自豪时,也必须意识到,从大国到强国很难一蹴而就。

中国制造,路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