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WTO上诉机构前主席：上诉机构瘫痪将破坏贸易体系

在美国的百般阻挠下，有国际贸易“最高法院”之称的世贸组织（WTO）上诉机构将在当地时间12月11日起停摆。

WTO上诉机构前主席詹姆斯·巴克斯（James Bacchus）近日在接受第一财经记者独家专访时表示：“当前WTO正处于危机之中，而问题的关键在于上诉机构的延续。”WTO上诉机构是WTO争端解决机制的一部分，有权对贸易争端进行“终审”，而“停摆”将中断现有和新提交争端的审理，导致各国更加依赖双边谈判来解决争端。

根据WTO公开资料，上诉机构目前仅剩3名法官，其中两位法官的任期将于12月11日结束，仅剩的中国籍法官任期也将于明年11月到期。在新法官甄选方面，美国多以“系统性问题”为由，拒绝上诉机构批准新法官的认命。

巴克斯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3位法官是上诉机构正常运转的前提。“在仅剩1位法官的情况下，上诉机构将无法就任何听证案做出裁决。”他说，“这也将导致一些成员失去进一步上诉的权利。这对他们也是不公平的。”

“这是个非常核心的危机”

巴克斯表示，上诉机制的瘫痪会破坏当前的贸易体系。“这是个非常核心的危机。”因此，他呼吁各成员方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式。且他认为，中国在这一问题的解决中扮演了积极的角色。

商务部网站消息显示，中国在今年5月13日，向WTO正式提交了《中国关于世贸组织改革的建议文件》，共12条、涉及4个领域。去年底，中国与欧盟曾同期发布了两项联合提案，一份由欧盟、中国、加拿大等14个WTO成员共同提交；另一份则由欧盟与中国、印度、黑山共和国四方联合提交，提出了四项额外修订建议。

至于是否存在不让上诉机构瘫痪的备选方案，巴克斯说，欧盟与加拿大认为有备选方案，即B计划。欧盟和加拿大在一份联合声明中表示，在上诉机构停摆之际，启动临时替代方案，即通过“临时上诉仲裁”程序，解决双方之间可能发生的贸易争端，但这一方案只适用于加拿大和欧盟之间的争端。

“不是所有成员都赞同这一建议。因为多数成员认为，当前各方正致力于A计划，即及时认命新的法官来缓解上诉机制当前的危机。”巴克斯说道，“目前，我还是支持A计划。”

对于美国总统特朗普不断暗示美国将退出WTO的论调，巴克斯坦言，尽管身为美国人，他本人还是非常惊讶的。“当然，从法律方面来看，美国退出是不可行的。因为，基于WTO建立之初的规则，一国要退出，需要其他各成员的一致认可。我觉得，没有人会赞成美国退出WTO的这一决定。”巴克斯说道。

谈及WTO的改革，巴克斯表示，前提是得确保上诉机制得以延续，WTO才能正常运作。在此基础上，他不否认WTO需要对一些规则进行改革，以适应21世纪的发展。“实践证明，WTO的很多规定都运行得很好，但需要与时俱进。”巴克斯说，“比如，目前WTO没有相应的数字贸易规则，也缺少关于投资的规则。此外，对于与竞争有关的贸易补偿机制也没有做出规定等。”

在巴克斯看来，重新制定贸易与投资等涉及全球经济运行的规则，是为了实现可持续发展，将贸易、环境、经济视为一体。“这需要反应在国际规则的制定中。”他说。

“贸易保护主义不能保护一切”

除了WTO改革遇到的瓶颈，巴克斯认为，目前，国际社会遇到的问题是，一些国家拒绝开放，选择筑起贸易壁垒，与国际社会隔绝。“这是非常不明智的。”他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首先，不利于该国的经济发展；其次，对于该国民众而言，等于剥夺了他们享受全球化进程、国际社会紧密联系的权利。毕竟，任何人不会希望自己国家的未来是被孤立的。”

巴克斯强调，商业的重要性不仅仅在于货物或者服务业的运输，而是想法或者理念的沟通和交流，以及如何促使人们聚合在一起。“我希望，各国都能持续地域向更多的贸易伙伴开放。”巴克斯表示WTO的条款是自由贸易的基石。“它（WTO）反对出于保护国内产业或者国内劳工进而采取回避国际竞争的做法。这应该是全世界各国普遍认同的共识。”他说。

他强调，贸易保护主义并不能保护所有一切。“那些采取贸易保护主义的国家，经济最终都会消亡。”巴克斯说道，“因为，贸易保护主义否认了当地的商业行为以及当地的劳工享有源自竞争的种种收益。没有竞争，就无法变得更有生产力，经济就会消亡，繁荣会黯然失色，而不是相反。”

“我相信自由市场，相信让市场主宰经济。”巴克斯说道。

“竞争能让中国更强大”

此外，他乐见中国今年落地的《外商投资法》，认为这是中国对外更积极开放的实际举措。“更多的外国直接投资（FDI）会给中国市场带来更多的就业、机遇和资本。”他说。

“更多的贸易和开放，更多地与其他国家打交道。这是中国未来能更富有竞争力的关键所在。”他说道，“任何拒绝竞争的举措，是无法使得一国在国际社会中更具竞争力的。中国，只有在与他国的竞争中才会变得更强大。”